抬眼的那一霎，她陡然怔住。
镜子里的女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清晨出门时精心涂的口红也花成了一片，她的眼尾殷红一片。
说不出的狼狈。
绵绵的心突然像是针扎一般地疼，她的手肘撑在洗手台上，眼睛酸酸地看了眼自己憔悴的样子，而后从包里拿出梳子来，一点一点梳顺她的头发，又一点一点补好她的口红。
她的动作很慢很慢，可那双乌黑的小鹿眼里的水雾却越来越浅，她眼底的坚定也愈来愈浓。
绵绵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口红盖盖上，而后下意识去包里摸手机。
绵绵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手机忘在桌上了，她出去时，池助理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在喝一杯橙汁。
见到绵绵出来，他有些紧张地握紧手里的玻璃杯，他担心绵绵发现他偷偷删掉了靳俞白打来的电话。
绵绵并未察觉到他眼神的异常，她的心在想其他事情，她捞起手机，很礼貌地问池助理吃饱了吗？
池助理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笑容，愣了那么几秒，才回了句吃饱了。
绵绵已经很疲惫了，可她还是强撑着同他客气地说了几句场面话，才同他告别，匆匆进了办公楼。
窗外的雪越飘越深，绵绵的手指被冻到有些僵硬，彼时办公室还陷在一片昏暗之中，她没开灯，就那么靠着墙，给靳彤发了条消息过去：姐姐，我去。
深邃的走廊里，空气安静到只有她微微颤动的呼吸声和手指戳屏幕的声音。
绵绵发过去的句子很简短，可内心却思绪万千。
她曾经想过这一天的到来，她以为她会歇斯底里，她会痛不欲生。
可绵绵此刻却很平静，她的心疼到麻木，可她心里也明白，有些路，她总归是要自己走的。
像靳俞白那样的人，她注定留不住。
绵绵有些木木地在办公位坐下来，原以为要等很久才能收到靳彤的回复，可不到一分钟，靳彤便打了个电话过来。
那个电话让绵绵有些措手不及，她刚接通来，便听到靳彤略微沙哑的嗓音，“小朋友。”
绵绵愣了下，她当靳彤的助理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她刚起床时嗓子最沙哑。
靳彤有起床气，起床时一定要喝一杯温水润一下喉咙。
绵绵的眼睫颤着，忍不住问了句，“我打扰你休息了吗？”
第223章 家人
那天绵绵第一次任性了一回，她关了手机，去了靳彤家里，和她窝在被窝里，聊了很久很久的天。
她没有说林眠的出现，靳彤也没有问她和靳俞白的事情。
绵绵后来还喝了点小酒，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那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绵绵躺在松软的床上，盯着窗外微亮的天光，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她觉得今年的冬天漫长到有些残忍。
好冷呀。
绵绵脸陷进枕头里，忍不住落下一滴泪。
“睡不着吗？”
靳彤的声音骤然在绵绵耳边响起。
绵绵吃了一惊，几乎是有些慌乱地吸了下鼻子，仓促转过身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姐姐，你也睡不……”
话说一半，她忽地愣住。
透着微弱的光，绵绵看清了靳彤眼睛里的红血丝，她这才知道靳彤和她一样，一夜未睡。
那一刻，绵绵心里五味杂陈。
靳彤工作远比她还要忙，可次次都在绵绵最无助的时候，停下手里的所有事情，陪她吃一顿热饭，喝一杯热咖啡。
这次也一样，她什么都没有说，可绵绵知道她在担心自己。
绵绵因为靳俞白，彻夜未眠。
靳彤却因为担心绵绵，也彻夜未眠。
绵绵的眼睛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坠，“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呀，你……”
她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咸涩的眼泪堵住了她的喉咙，就这么泪汪汪地盯着靳彤看。
靳彤的眼睛很温柔，可此刻藏着淡淡的忧伤，绵绵一对上她那双似水的眸子，心里头什么委屈都忍不住了，眼泪哗啦啦地流。
两人身上那条被子几乎全被绵绵的眼泪打湿。
靳彤的指腹擦着绵绵的眼泪，看着她像个小孩子似地低头咬着唇，一边努力忍眼泪，一边又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她叹了口气，说哭出来吧。
绵绵整张脸都湿漉漉的，她被靳彤从被窝里捞出来，身上卷了条厚厚的棉被，只露出个脑袋出来。
靳彤给了她一包纸巾，又替她倒了杯热水。
一直等到绵绵哭完，靳彤才将热水递过去，问她，“就这么舍不得他？”
顿了下，靳彤似有些犹豫，但还是对绵绵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将项目延……”
绵绵猛然打断靳彤的话，握着玻璃杯的力度都重了几分，“不需要！”
话说出口的那一刹，两人同时愣了下。
绵绵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情绪失控过，靳彤捏着张纸巾，替绵绵擦掉眼尾那滴摇摇欲坠的眼泪，有些心疼地开口，“小朋友，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玻璃杯的水已经要凉了，绵绵漆黑的眼睫垂下，看着杯内澄澈的水，像是下定决心，又像是逼自己一把似的，她问靳彤，“我能提前出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