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略同她开玩笑：“你每天加班到晚上十点就可以了。”
“哇！你们孟总这么难搞吗？他以前看上去不这样啊。”
是挺难搞的，赵略心说，赶不走，像牛皮糖一样。
王双双还不知道她和孟沛初的事，赵略没有说，起先是因为她觉得他们很快会结束，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她的控制，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又想起她也曾对王双双说起对孟沛初的负面印象，就更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她对人情世故没有多少处理经验，怕方式不得当，就失去这个好朋友。
好在王双双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问就转换到了其他话题。她近来正在健身，对健身房的肌肉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又因为父母的拌嘴来找她躲清净。赵略听着她念叨着日常生活里的小确幸和小确丧，渐渐感到安心。寻常生活一向是治愈她的。回国以后，她最喜欢的就是在饭店吃饭时听隔壁桌的人聊家长里短，他们的生活都比她的要轻盈，也更复杂。如今她的生活似乎只剩下了那个终极问题——To be, or not to be.
她当然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但她不能让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也同她一起承担这个代价。赵略很茫然，也无处诉说这茫然。
孟沛初还是常来找她，他们一起吃完饭，还是延续着她在书桌看资料，孟沛初坐在她身后看书的模式。也许是背后有人盯得久了，赵略觉得自己的后脑勺上已经长出来了一双眼睛。
周末，她当然没去赵章家里吃饭，和孟沛初随便对付了一口，就急急地看以前的同学发给她的最新研究。等她看完文献，就觉得屋子里气氛不对劲，她后脑勺上的眼睛告诉她一定是发生了点什么，而她的脖子更不对劲。
于是，等她直着整个身体向右后方转过去看孟沛初搞了什么幺蛾子时，就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枚戒指，任是赵略对钻石不感冒，但也吸了口气，因那颗钻石够大，光闪到她了。
赵略本来就僵着脖子，一受惊，就扯到了脖子那里僵硬的肌肉，直呼痛。
孟沛初本来准备要单膝跪一下，看到这个情景，忙放下戒指，找来活血化瘀的药膏揉在她脖子上。
赵略不及他高，抬头看他，就看到他抿着嘴，颊边的酒窝很深。他们两个竟然是都有酒窝的人。
屋子里顿时充斥着一种淡淡的药味。求婚被打断，孟沛初却有些高兴：“你说我们两个人现在这样，是不是提前看到了老年时候互帮互助的生活？”
“不过你得养好你的身体，不然都得是我照顾你，你都照顾不了我。”
赵略被激起胜负欲：“怎样？你觉得亏是吧？”
孟沛初笑：“那倒也不是，怎么会亏呢，这不都是为你好。”
“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所有说‘为你好’的都是一种绑架。”
“我这不是，我是有科学依据的。统计学表明，男性的平均寿命低于女性，以后我要是不在了，谁来照顾你呢。”
“你刚刚不是还说我身体不好，我身体不好就死得比你早。”
“你看你这就不讲理了啊，我没这个意思。”
“哼。”
第一次求婚就这么结束，孟沛初涂完药膏，突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悄悄把戒指装起来。赵略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根本没有想过要不要接受，这是她这辈子最不果断的时刻。
而孟沛初那边，看到屋子里的餐桌上插着盛开的玫瑰花，想起自己也没有拿束花，好像并不那么庄重，在心里默默记起了笔记，还有着装，他不记得是不是要穿得庄重一些，于情于理也是要的。这枚戒指，也是上次张璧影给他看公司的运营情况时他一眼就瞥见社交媒体上发的，一起瞥见的，还有那句文案：没有女人能拒绝钻石。赵略不是社交媒体所能概括的那种人，但他决定信一次社交媒体，只因为求婚这种事情，他实在没有经验，只能从别处取经。
第四十九章 一个是奇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孟沛初的求婚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了，他心里遗憾，但多少也有突破，至少能感受到赵略比之前态度好了太多。他是一个失败惯了的人，抗压能力强，在感情里受挫，要比在人情世故里受挫要让他好受得多。
赵略并没有很在意这次求婚，但心里也会假设那个场景下自己的答案。她暂时还没有答案，不过被求婚的感觉似乎不错，竟然让她对家庭有了具像化的想象。以往她不知道家庭是什么，如今有了大概的轮廓。
孟沛初第二天也再没有提起结婚的事，他们俩恢复了以前的生活。
孟寿堂的七十四岁生日在病房里过的。
赵略依旧去晚了，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赵章的声音。
“孟伯父，您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医疗水平这么高，您一定会健健康康的！您看我，半年前，医生说我癌细胞可能会扩散，也就是说我也就只有两三年的活头了。我刚做完检查，好得很！如今癌症都成了慢性病，医生说我只要按时吃着药，控制住肿瘤不要变大，再活个几十年没什么问题！”
大概生病的人说的话比健康人说的话管用，孟寿堂的笑声传了出来。赵略站了会儿，等交谈声再响起来时，方推开门进去。站在门外的时候不觉得，她的拳头砸在墙上，已经乌青了。
先看到她的是孟沛初，他看见她就笑了。赵略蓦地想起，一年前他曾坐在她对面，也这样看她。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似乎只有那目光没有变。没有变，甚至可能直达永恒，赵略的心里累积起的恨被这目光冲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