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想归还杨仙镇,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于是魏时同试图从过去寻找。
江银廓放下书册,“找到了吗?”
魏时同点头,“但没找完。”
“还差多少?”
魏时同用眼神望向右手边,摞成半人高的书。
江银廓领会,提裙在魏时同身边坐下,拿起一卷书,在桌边摊平,低头翻阅。
“你做什么?”魏时同捏着烤饼望她。
“找理由啊。”江银廓又翻了一页,“我分担一点,速度快些。”
魏时同放下手中的饼,同她讲:“我不怀疑你阅书的能力,但涉及杨仙镇内容需要背熟……”
“杨仙镇的内容和药典有何区别?”江银廓指尖一碾,又一页纸翻过,“你我只是经历不同,脑子应该差别不大。”
听到这里,魏时同知道自己应该闭嘴,并将自己手边的书卷一并递给她,又托着盘子,安静地吃掉剩下的烤饼。
又过了五日,江银廓记住了书卷内容,前去找魏时同,当时魏时同正在检查即将出使的队伍,他看见江银廓的时候,神情有些微妙。
江银廓很快察觉:“有什么话直接讲。”
魏时同拉过她走远一点。
“你将记述的笔录交给我。”
“可我没记笔录啊。”江银廓眨眨眼,指向自己的头,“都记下了,为何还要写?”
魏时同望着对方坦诚的脸,有些迟疑,以他对江银廓的了解,对方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为何今日总有一种点不通的迟钝。
魏时同干脆挑明说,“此行凶险,我能不能全身而退,尚未可知,所以不想带你,你将脑子里的东西抄下来交给我,我路上记下。”
“原来是这样啊。“江银廓恍然,话头一转,“但我可以全身而退啊,如果你退不了,我就丢下你逃跑嘛。”
魏时同听得咬紧后槽牙,“你心里可以这么想,但能别说出来么?”
“怎么了?因为我说你弱?”江银廓诚恳点头,“你想的没错,我确实在说你弱。”
魏时同垂下头,又抬起来,看向江银廓,眼里沉重又认真。
“江公只有你一个女儿。”
“那又如何?”
江银廓望向远处忙碌的人群,这些人在不久即将启程,踏向前途未卜的前路。她知道,如果再不说些什么,魏时同八成不会让自己跟着。
江银廓叉着腰,叹一声,说:“谢绮去贺州前 ,让我护住你,你明知此从凶险,就不要拂我的意。”
“你?”魏时同抬眉,指尖一转,指向自己,“我?”
“对。”
“为什么?”魏时同没想明白。
江银廓拍拍他的手臂,“你以后会知道的。”
至于这个以后,很快得到了验证。
那时贺州的使节队伍来到逐鹿城 ,瀛洲官员引众人前往驿所,二人在室内端坐,一问一答间,反复预演,明日面对周道山可能遇到的状况。
只是第二日前去紫云城节镇府司,情况还是出乎预料,周道山设宴款待魏时同,府内全是披甲带刀的士兵。
两军谈判,斩来使向来是家常便饭,一看气氛,魏时同心中沉重不少,等进入庭院中,一股动物油脂的香气飘散而来。
不远处的空地上,生出一推炭火,上头正烤着一只肥羊,油脂如水般滴如柴木中,又引起一阵焰火。
隔着火堆,魏时同看见周道山,对方似乎带了些胡人血统,轮廓深邃,眼窝很深,抬眼间目光摄人,但人却是笑着的。
魏时同朝他拜下去,周道山邀请对方入座,却并不着急谈事。
铁架上的烤羊已熟,下人手持短刀 ,正要上前分割,却被周道山叫住。
周道山望向魏时同:“魏大人不知我瀛洲羊肉鲜美,不如亲自来挑一块试试?”
魏时同起身,临走前看了一眼江银廓,来到羊肉旁边。
下人双手送刀,魏时同接过 ,心知绝不是简单的切羊。
于是魏时同随手下刀,伸向羊的肋骨。
“那里肉薄,油脂欠缺。”
魏时同又将刀伸向羊后腿。
周道山说:“那里还未熟。”
魏时同放下刀,抬头望他:“我不善食羊,还请周节度使赐教。”
周道山笑:“我让李大人割什么,大人都接受吗?”
他话音未落,江银廓从席间站起身,走到卫士通身边时,接过对方手中的刀 ,手起刀落,劈掉了羊颈肉,划到自己盘中,举着盘子朝周道山行礼。
“多谢周节度使赐肉!”
周道山目光愈冷,话却是问向魏时同:“魏大人,贺人性情都这般洒脱?”
魏时同说:“回节度使,江女史生于杨仙镇,确是我贺州人。”
“瀛洲治杨仙镇六十七载,怎么成了贺州的?”
“的确是瀛洲治理,但七十六年前,杨仙镇是贺州借给瀛洲的,借出去的地,怎么算是瀛洲呢?”
周道山对此毫无印象。
从他继任开始,杨仙镇就归瀛洲管辖,可是魏时同却当众说着杨仙镇的历史来源,又将正在食肉的江女使叫出来,那江女使擦擦嘴,走到魏时同身边一拱手,背出当年杨仙镇的文书,只说当年因为瀛洲遭遇一场地震,逐鹿城尽毁,为了加速运送物料,向贺州借水路运输,当时贺州和瀛洲交好,贺州节度使便答应下来,谁知一借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