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你爷爷叫付东流!今年三十有余,从军的时候 ,还没你呢!”
一番唇枪舌剑,那守将忽然从城墙冒出半个身子,正朝着着墙下吼,全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贺州军中,有一张弓已然拉满。
谢绮松开弦。
等城墙上的人发现箭簇时 ,已经迟了 ,那只箭划过一线寒星,正中守将的眼眶。
守将猛然向后一仰倒,再也没有起身。
谢绮收了弓,周围的士兵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朝着逐鹿城飞扑而去。
兵败如山倒,瀛洲几乎全境被谢绮吞并,唯独留下了逐鹿城,而城中将士依旧抱着必死之心抗衡。
谢绮问身边的参将:“逐鹿城四座城门,都围住了?”
参讲答:“围住了,东门和北门我军包围,还剩一个给了朝廷军。”
话音刚落,信使快马而来,朝谢绮的方向大喝:“周道山遁走北门,正在突围!”
难怪逐鹿城的士兵一直在死守。
谢绮打马而去,参军见状连声呼喊,想拦谢绮,却无济于事。
擒贼先擒王,到逐鹿城之前,她们说好,首要任务是擒杀周道山,随后城池不攻自破。
“江银廓!”
纵马狂奔间,谢绮大声呼唤她的名字。
江银廓手持长刀,闻声回头,只见对方嘴唇张合,朝她打着手势,说什么江银廓没听清,但手势她看懂了。
——破城。
众人眼睁睁看着将跑了,攻城的贺州军一时间无措起来,继而看向先锋,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已经开始带人撞门。
而另一边,谢绮已经冲出军队,朝着北门疾驰 ,周围草影纷乱,谢绮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远处隐约出现人影,有金铁声和呼喝的人声。
临近北门,谢绮抽出腰间佩刀,遇见穿瀛洲甲胄士兵,挥刀便砍,她在人群中中寻找周道山的踪影。
“谢氏女!”
混乱中,她听见有人大喝,回身间只见一只长矛当头劈下 。
谢绮双手横刀格挡 ,化去长矛尽力。
一击不中,周道山迅速后退,拉开距离,谢绮骑马,他不好轻易近身 。
“我以为,你想挟我出逃,像我当年那样,至少你的部下还有活命的机会。”
她许久未见周道山,望见他今日狼狈模样,不免有些感慨,“周家两百年家业,你说抛就抛,至少以身殉城,保全周家名声,也算死的漂亮。”
“贱人休得胡言!我不该轻信你这种弑父杀兄之人,让我周家百年基业,毁于你手。”
“你丢瀛洲不是因为我坏,而是因为你蠢。”
人在无能时 ,才会愤怒。
谢绮望着他,无悲无喜,大局已定,而她不是输家,所以不因周道山的言辞愤恨。
“算起来,你也算是我丈夫,我不仅弑父杀兄,还会杀夫。”
谢绮声音轻浅,刀锋指向他鼻尖,“给你一匹马。你若杀得了我,便放你走,你的命若留在这里,我放你的部下走,如何?”
两州节度使对战,士兵们纷纷放下兵刃,二人一决生死,也是两州成败。
对周道山而言,这关乎他的生死,可在谢绮眼中 ,这关乎自己的未来。
交锋间,周道山举起朴刀,风驰电掣,向她而来,而不过几个弹指的功夫,谢绮却觉的恍若置身水底,由于观察的极细,周道山的动作在变慢,对方怒气横生的眉眼,肌肉贲张的手臂,飞扬的发丝和衣摆 ,全然映入谢绮眼中,此时谢绮不再向二十年前那般,面对手持武器的周道山抖若筛糠,而让她无所畏惧的原因,是经历了时间与人心,被痛苦磨砺,沉淀出的勇气与决心。
周道山的挥舞朴刀拦腰劈来时 ,谢绮知道他必死。
力量上她自然不占优势,可从始至终,谢绮的目标都不是周道山。
长矛飞来的一瞬间,谢绮抓住缰绳,甩脱马镫,滑到战马身侧。
周道山一招扑空,可与此同时,谢绮的长刀冷光毕现 ,一刀刺中周道山的马,正中马腹。
马匹吃痛发狂,人仰马翻,激起一阵尘土,周道山的腿直接被马压住,一只长刀没入马腹,旗杆似的挺立着。
不好,周道山心中一惊,想要立刻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被马压在身下,无法站立,随后他感到一股冷意背后泻出 ,他下意识回过头,发现日光被一道身影遮挡,那身影矫捷如豹,握着短刀飞身而至。
谢绮迅速挥刀,周道山下意识护住了咽喉,可感到疼痛的却是双眼。
紧接着周道山什么都看不见了,而未知才真正令人心生恐惧。
他听见谢绮的声音。
“都不要动,他死了,你们能活。”
第14章 遭遇(2)
这话是对他的部下说的,那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心生惧意,恐惧将心胸填满,自然就溢出唇齿。
周道山瞬间破了音 ,大叫着让部下救他。
而此时谢绮回首,站在人群中的瀛洲军,无人站出来应声。
她走上前,抓住他的发髻,亦如多年前在周府的深夜,他对自己做的那样。
“你也不过如此。”
余音和白刃同时落下,谢绮割断周道山的咽喉,鲜血飞溅三尺,染红黄土。
瀛洲易主。
狂热的呼声在北门回响 ,瀛洲军中,有血性的将士见周道山已死 ,直接拔出腰间配剑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