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胜疼得蜷作一团,“你……你懂不懂王法?”
聂元景闻言轻笑 ,低眉看了他一眼,“那你们呢?知道什么叫王法吗?”
说完,聂元景再次举起枪头。
连胜肝胆俱裂,连忙将知道的都说出来。
……
那把火 ,的确是骆君放的。
知晓聂元景离去后,郭家的亲属约在一商议 ,想吃骆君绝户。
郭三台多年未归,村里人都怀疑郭三台死了,但是苦于没有证据,而骆君又是那副坚定态度,郭家人迟迟没有下手。
而聂元景的到来,让事情变得很不寻常。
郭家人猜测到,聂元景八成不是亲属,而是一个来报丧的人。
只是这人不是寻常农夫,而是一个军户。
众人担心,若此时前去逼迫骆君,被聂元景知晓,前往衙门告官 ,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
于是一直等到了聂元景离开。
聂元景离开的第二日,郭家人便围到了骆君家门前,说骆君私通,毁郭三台名节 ,当被投河淹死。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人一旦汇入人群中,恶行被均摊,稀释掉罪恶感,就变得大胆起来。
村中人将她架拖到院中殴打,许久之后才停手,人群中有人指责她的罪行,说她淫浪,勾引有妇之夫,说她道德败坏,不懂礼数,说她从外向而来,身分不明,是个歹人。
骆君从泥灰中爬起身,头上不知被谁砸破,涓涓流血,染红脸颊,她在乱发间抬起一双眼,缓缓望向众人说,地契与房契都在我手,你们何必这么急着让我去死。
郭家人一愣,许是刚才太过激动,险些将这事忘了。
郭三台的伯父走上前,厉声询问她地契和房契下落。
骆君说,你只是想夺财 ,我可以给你,但前提是要我活。
伯父迟疑片刻,骆君再次开口,我要一匹马,夜半子时,你带马前来,我便给你,绝不拖延。
伯父最终直起腰身,带人离去,留下同族年轻的后生看守院落,防止骆君私逃。
火起时并不是夜里,没人知道仓房和屋中存着烈酒,火势很快烧穿了房顶,连着篱笆院墙一路蔓延开来 ,满仓粮食烧成土灰。
看守的人望着大火说不出话,火屋之中无人走出,也没有喊声,只有烈火吞噬草木的呼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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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元景装好了长枪,坐在矮石上,安静地听着连胜的叙述。
连胜一语道尽,许久没听响动,额间冷汗涔涔。
他悄然抬首,提醒聂元景,“我知道的,都说完了。”
聂元景扶膝起身。
连胜暗舒一口气,以为逃过一劫,下一刻,衣领一紧,整个人被聂元景拖起来。
聂元景并没打算放走他。
他带着连胜一路来到村长家中,在门口处抬眼望向漆黑的天幕。
临近子时,夜还很长。
聂元景带着连胜潜入村长家中,连胜过于怕死,如果现在他肯大叫,聂元景的情景会麻烦许多。
只是当时在田坎时问责时,聂元景便知晓这是个鼠辈,如今连胜在他手里,安静的像个哑巴。
聂元景拉着连胜来到村长屋中,门内安静无声,村长和妻子已经睡下,聂元景用长枪推开屋门。
这支长枪,在自己手中,第一次染血。
村长和妻子被一枪封喉 ,连叫声都没有,被自己的血呛死,连胜望着喷溅的血,动都不敢动。
聂元景听见了开门声。
响动还是惊动了付满,他站在门外,望见家中景象,面色惶然。
只是付满比连胜机警 ,望见对方是聂元景,转身便跑。
可惜还没来的及逃出门,便被飞来的长枪钉住了腿,付满刚要痛叫,便被聂元景捂住了醉。
咫尺间,聂元景望着付满,无嗔无喜。
“我听连胜说了,他说是村长杀了骆君。”
付满乍然瞪向连胜,少年人的眼底蓄满戾气与凶狠,而连胜对此不明真相。
聂元景松开手,站到一边。
付满对着连胜放声大骂:“放你妈的狗屁!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会是我一家杀了骆君,当日干骆君的时候难道你没参与?你他娘的搞得最欢!”
“村长默许郭家吃绝户,你家就是帮凶!”
“帮凶?你要说帮凶,他妈的整个村子里都是帮凶!郭家的事有谁来管?玩弄的骆君的都是村里的男丁,动手施暴的也是同村之人,你说谁是帮凶!”
话音刚落,一只枪头穿透付满胸口,付满“嗬嗬”喘息两声,猝然垂下头颅。
聂元景抽出长枪,跨过尸体。
这次,连胜终于知道逃跑。
红线划过黑夜,血花在连胜颈间绽放,随即猝然倒地,捂着脖颈,神情绝望。
聂元景绕过从连胜身下蔓延开血迹,走出村长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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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役带人前来时 ,发现郭家村的人,除了幼童 ,一夕之间悉数死绝。
仵作验尸时 ,发现死者都是自于一把长枪之下,手法利落,都是一击毙命,断定凶手是个习武之人。
但证人都是孩子,加上夜色浓重,人又都在睡梦间,凶手的具体相貌,孩子也无法描述详尽。
凭借寥寥几笔线索,府衙张贴了通缉文书。
而此时,聂元景早已走到了临县地界,那支长枪被埋在山路间的某处树下,他空着手,一路不停的走,再次来到一处城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