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掌柜必定通知张玉书,细算时间,腿脚快的话,此时已经派出兵马前来寻找江蛟。
莫不是晚了?不应该啊,自己的速度一定比官兵的速度快……
她正想着,忽然间听见了异响,像动物极速掠过枯草的脆声,谢绮果断摁住刀,面向声源处,全神戒备。
几个弹指间,齐人高的枯草中有人影现身。
看装扮,是甜水河讨生活的船夫。
人群中有人开口:“小姐怕船被人发现,让我们在这里等你。”
谢绮自然是记得来时,这群船夫的态度,上船之后也不敢懈怠,身板崩得笔直,生怕一言不合便要动手。
当看见兔子山石刻时,谢绮的心才缓缓落下,跟着船夫走进寨子,一路直奔堂厅,发现空无一人,厅堂中央却生了火盆。
谢绮问:“江姑娘呢?”
“等着。”
对方扫她一眼,说完走了出去,她望向船夫背影,却发现天上飘起星点白雪,雪势越发凶猛,谢绮不禁离火盆近一些。
紧张感渐渐消退 ,浑身开始疲惫发酸,谢绮暗舒了一口气,捞过一张椅子坐下,想趁人来之前休息一下。
一盏茶的功夫,有人出现在庭院中。
起初离得远,谢绮没有看清,等人近了,她认出是魏时同,后面跟着江银廓。
魏时同先进来,步履有些慢,但还算稳健。
“没受伤吧?”
他打量着谢绮,等凑近了才闻到谢绮身上的血气,不禁向后退了半步。
谢绮瞥他一眼,没有多言。
江银廓后脚也到了,她的嗅觉比魏时同与要好,刚一进门就问:“你这血味儿太重,杀了多少人?”
谢绮答:“一十七人。”
魏时同有些惊讶:“都杀啦?”
谢绮掀起眼皮瞧他:“不然等他们回去,描述你我长相吗?”
江银廓也算是草寇世家,江湖事比魏时同见得多,并没有太惊讶,她反而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官兵为何找你们?”
谢绮想了想,事情终究瞒不住,李玉书和自己,谁说都一样。
“我在杨仙镇的通缉单上,客栈掌柜认出了我,偷偷去告诉了镇将。”
魏时同想到那张告示 ,心说不可能,“我已经将那张通缉告示揭掉了。”
“那张告示贴在墙上多年,客栈的人天天看着,就算没有告示,也不影响他们认人,而且都是做生意的,眼力耳目,比常人敏锐的多。”
“你到底什么人?犯什么事儿了?”江银廓来了兴趣。
“在下贺州谢氏,节度使谢镇之女,谢绮。”
江银廓的嘴巴缓缓张开。
这里是瀛洲,节度使周道山的地盘,五年前谢周两家联姻,大婚当天谢家嫡女手持利刃挟持周道山出逃,从此之后踪迹全无,周道山在瀛洲遍布文榜,寻找谢绮下落。
江银廓记得没错,当时赏金很高,一时间掀起不小的风潮。
不知现在市场上是什么价……
江银廓问:“你的行价,现在是多少啊?”
谢绮知道她话里有话,但五十两对她而言,应该没有什么吸引力,于是如实相告。
果然,江银廓的神色失落,心念一转,又看向魏时同。
“那你值多少钱啊?”
身价太高,怕是要被江银廓卖了,毕竟张玉书现在是她义父。
谢绮岔开话题,说有事要告知江蛟,谁知江银廓轻轻靠着椅背,全然没有要动的意思。
“有什么事,先同我说。”
关于血洗杨仙镇的事,江银廓不敢尽信。
就算谢绮会占卜,术法精湛之人也是少,假设屠城为真,张玉书献降,将自己送给谢镇,江银廓倒是信的。
张玉书毕竟是个镇将,日子太平的时候和江家联手,真出了事情,官匪可不是一窝。
江银廓捋了一下谢绮告知的内容:“贺州节度使谢镇攻占杨仙镇屠城,江家守城抵抗,最后遭张玉书背叛,张玉书为求和,杀我父献降,并将我作为礼物送给你爹谢镇……是这个意思吗?”
见谢绮点头,江银廓的脸色有些复杂。
“谢绮,你自己听听你的话,和瞎编有区别么?”
“我没有瞎编。”
这些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江银廓轻轻一拍扶手,“你但凡有证据,我也会带你去见我父。”
又是证据……
谢绮牙关暗咬。
“四日后就见分晓,但是江姑娘,倘若事情成真,这个结局,你和江掌柜能接受么?”
江银廓忽然想起,今夜谢绮同自己说过,三日后再见面,要送自己一份礼物,防备心忽起。
虽然谢绮并无恶意,但背后的目的,也让人看不透。
议事堂重新安静下来。
魏时同打破了局面:“或许,谢姑娘所言是真的。”
江银廓瞥他一眼:“她救过你,你的话又能信几分?”
“江姑娘,你见过我身上的伤,知道我是下过大狱的,但在获罪之前,我是朝廷的安抚使,主掌藩镇与朝廷间的赋税征收与纳贡,维持藩镇和朝中关系。”
江银廓没太明白,可接下来魏时同就说明了原因。
“我入狱,是向朝廷谏言,主张发兵削藩,第一个便是谢镇,我主张攻打谢镇的原因,是因为我发觉对方在屯兵屯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