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让节度使定我的罪?”
“节度使大人找了你很多年,与瀛洲联姻之事,需要给周大人一个交代。”
谢绮知道,今日不主动提,郑孟归也要将自己带回贺州紫云城。
军队自二人间穿过,贺州大军缓缓进城 ,城中依然有人做最后反抗,但与蚍蜉撼树无异,执兵戈者皆被枭首。
谢绮被暂时安置在府衙,郑孟归并没苛待她,所有需求尽量满足,可谢绮也没有多少需求,每日只是坐在床榻上,面壁打坐。
直到两天后,她等到了郑孟归的到来。
郑孟归要亲自护送谢绮回紫云城。
谢绮说:“将军送我一妇人回城,有些大材小用了。”
“没有哪个妇人能手刃一十七人,毫发无伤。”
谢绮一抬眼:“你听谁说的?”
“一满身伤痕的伙计,说你为问出报官之人消息,在他身上割了好几刀。”
郑孟归上下端详打量,五年未见,女子姿容姝丽,却长成一只蛇蝎。
“五年不见,小姐貌似长了不少本事。”
谢绮没有搭腔,为魏时同这一记推手暗暗叫好,但面上却平静如湖,她道了一声“有劳”,询问郑孟归何时出发。
郑孟归侧身,让开大门,“即刻启程。”
自杨仙镇到紫云城,快马也需要十天。
可郑孟归考虑到她的身份,给自己弄了一辆马车,谢绮坐在马车里晃,心里掐算了一下时间,这样下去,到紫云城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马车还在奔行,谢绮掀开帘子,迎着风雪呼喊郑孟归,声音逆风飞出去,到了耳边也声如蚊蚺。
可郑孟归还是转过头,勒马朝她的方向过来。
“小姐何事?”
“马车太慢了,给我匹快马吧。”
郑孟归的眉头扬了下:“小姐会骑马?”
谢绮觉得郑孟归未免太小看她。
“信我手刃十七人,不信我会骑马?”
郑孟归也未争辩 ,到了驿所换了一匹通体漆黑的快马,众人在驿所吃了一顿便饭,重新上路。
快马迎风而行,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很快失去知觉,谢绮干脆将脖颈间的围巾拉至鼻翼间,遮蔽风雪。
一路疾行,天寒地冻,郑孟归发现谢绮连一声痛苦的叹息都没有,觉得甚是奇怪,五年前温柔似水的高门女眷,如今变成了凛冽如刀的性子。
林中整修时 ,郑孟归走到谢绮身边闲聊,询问这五年她去了何处。
谢绮的眼睫上沾了水汽,在冷风中凝成细小冰碴儿。
她低头,伸手用指腹碾碎,“被某位道姑掳走,学过几年技艺,学成后便下了山。”
郑孟归望向她腰间佩刀,正巧被谢绮看到,她淡笑着讲出郑孟归心中的答案。
“对,就是杀人。”
长路几百里,他们日夜兼程,看到紫云城城墙时 ,是一个澄澈的夜晚,弦月高悬,满天星辰如同在黑布上撒下一把银粉,闪烁着微光。
通往节度使府宅的路上,谢绮和郑孟归里平排而行,谢绮问他 ,你要带我直接面见节度使吗?
郑孟归却说自己不敢冒险,“节度使还有要事,见不见你,还需通报之后,才能知晓。”
谢绮有些失望,等他们真的来到谢家府邸 ,谢绮还是被眼前的高门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郑孟归似乎已经派人通知过,门口处早有女侍垂首立着 ,见谢绮到来,里人头攒动起来。
为首的中年女子穿着靛青色的外袍,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面庞丰润,杏眼传神,她的名字叫惠春,是她的掌教女侍,自幼教授谢绮礼仪,服侍她的起居,算是这深宅之中,唯一体恤自己难处的人。
惠春一见谢绮,眼中闪烁水光,硬生生憋回去,走到前面去迎她。
“惠春掌教,许久不见。”
谢绮下马同她打招呼,惠春捏着她的手臂,一时间说不出话,半晌哽咽着问了一句:“小姐,你这五年去了何处?我还以为,你凶多吉少……”
谢绮以为,自己应该被送往紫云城的监牢,而不是这座宅邸。
她安慰过惠春,回头望向郑孟归。
“我难道不是罪人?”
“是罪人,但节度使认为,这儿才是你真正的牢笼。”
谢镇极擅断人,诛心的刀子,都往人心窝里头扎,一点余地都不留。
只是从谢镇再次将自己许配给周道山时 ,他们父女缘分已尽。
“那我便在府中等他。”
谢绮跨进大门,头也未回,府中众人担心再次失踪,于是严加看管,连房门都不许她走出半步。
于是谢绮重新面壁打坐。
第四日,由于室内太过安静,惠春担心出事,于是走近观察她的情况。
只见谢绮后背笔直,姿态端正地盘膝坐在床榻上,不免好奇。
“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绮缓缓睁开眼,望向眼前纱幔,轻纱经纬纵横,呈青灰色。
“节度使回来了?”
“还没有。”
“他几日未归?”
惠春顿了顿,像是在思索。
“半月有余。”
惠春听见谢绮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大哥呢?”
“彦公子今日在府中。”
或许从始至终,谢镇都没想过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