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受伤了。”
梁嘉禾抹一把发痒的额角,带出几缕鲜红, “没事,我下去看看。”
翟静先在手机上定位, 拨打120,然后推门下车。
这种雨雪天气,交警都是不远一个哨,一会儿来了好几个,拉起警戒线,指挥交通,主持车祸现场。
车祸不大不小,半挂车坏了一个车灯,小轿车的车头凹陷,车顶也凹进去一块,挡风玻璃裂了几条纹路,没出人命。
一般情况下,半挂车从对面驶过来,在被强烈的远光灯照到近乎失明的情况下,司机的下意识反应是朝左转,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这也是为什么许多车祸驾驶员没事,副驾驶人却重伤或离世。
但这场车祸不是,主驾驶前的车头凹陷,挡风玻璃裂痕,驾驶员折了手腕,脸上挂了彩。
交警觉得奇怪。现在天黑,大雪簌簌飞落,只这一会儿就已经覆盖冰面,想通过车辙辨认已成不可能,最终在半挂车的行车记录仪里找到答案。
半挂车临时变道,轿车发现后紧急避险,但不是向左转,而是向右转,正正好将主驾驶的车头送到半挂车跟前。
拍照留证之后,梁嘉禾给保险公司打电话,叫人来拖车,坐120去医院验伤。
一番检查下来,万幸额角只是擦破点皮,手腕也只是骨折,骨头没出事,医生正骨之后,打上石膏。
翟静站在旁边,看着医生为他绑上石膏,想起自己之前为了躲避当班主任或者其他应酬找的借口,暗道一声抱歉。
是她乌鸦嘴了。
一会儿梁嘉禾站起来,额角绑了一块白纱布,手上打着石膏,翟静看着,似乎比完好的时候还要再帅一点,像是寡淡的和尚沾了血,有了色彩和味道,一种可以任人蹂躏的心疼和心动的美感。
“走吧。”
“去哪?”
“回家吧。”
晚饭自然由翟静来做,鉴于家里有一位“残疾人”,她煮了两碗馄饨,方便他用勺子舀着吃。
洗过碗,翟静推开卧室门,入目是他高大的背影。
站立不动。
脚下,摆着她上午收拾好的行李。
他回头看她,目光有些沉。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这回梁嘉禾并未让她,接着问:“你是准备搬走么?”
“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住哪?”
“先住酒店。”
翟静对着他残损的面容和打着石膏的胳膊叹口气,“不过先不搬了吧,等你手腕好了再说。”
“……嗯。”他轻轻点头,敛住唇角。
“你是不是不能上班了?”
“没事,应该不影响。”
第二天,两人拿着材料去趟交警大队开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交警现场给他们再过一遍监控录像。
模糊放大的画面可以看见半挂车司机在打瞌睡,变道之后突然惊醒,即便紧急刹车,也与轿车的主驾驶车头相撞。
毫无疑问,半挂司机全责,但具体的赔偿需要等梁嘉禾的身体康复之后,合计所需的医药费。
结束后,翟静想去卫生间,女交警领她过去,一路上频频面带喜色地看着她,在屋里的时候翟静就感觉到了,抿唇微笑,不太自然地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很干净。”
“那你怎么总是看我?”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女交警笑着说:“你不用紧张,我是羡慕你。”
“羡慕我?”
“对啊,那么危险的情况,你丈夫的第一反应是舍弃自己,先保护你,怎么不让人羡慕呢。”她叹一口气,转而开心地挽住翟静胳膊,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姐姐,你老公有合适的朋友么,给我介绍一个这样的呗?”
翟静想起来昨天车祸发生时,梁嘉禾扑向她的身影。
如果挡风玻璃碎了……
……
翟静出卫生间时,女交警已经走了,台阶上背身而立着一个黑衣男人,迎面是肆意飘飞的雪絮。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走吧。”
“嗯。”
翟静轻轻颔首。
他左手撑起伞,右手下意识去搂她的肩,搭上肩膀发现动不了,才想起来已经打了石膏。他现在还不太适应。
翟静转头看一眼,肩膀朝他稍微侧了侧,让他用小臂搂着,步下台阶,一起走进这漫天大雪中。
梁嘉禾的手打了石膏,穿衣吃饭皆可自力更生,但洗澡成了件麻烦事。
翟静洗完澡上床,梁嘉禾依旧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她。
她觉得,他应该说不出让她帮忙洗澡这样的羞耻话,但以他爱干净的习惯,想必又忍受不了两三天不洗一次澡。
找了本书,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他不着急,她更不着急。
一个小章节看到最后,就在她要叹服他的耐心的时候,才听见他轻轻出声:“我……”
她抬起头。
“我右手没法用……”说完这句,他就抿嘴停下,像刚才那样,沉默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