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一阵夜风拂过,一只夜鸟振翅而起,飞过漫漫长夜,朝向渐隐的西空月。
遥处灯盏扑朔,永巷西宫映入眼帘的刹那,姒云眼睛一亮,计上心头。
商人视玄鸟为先祖,周人视凤鸟为祥瑞。而今吟风阁近在眼前,若是那纯金的鸾凤纹还在宫中……
“花娘子,你护云娘回去,我几人去正殿!”
“等等!”
听风七星和疾风正欲兵分两路,姒云忙不迭地拦住几人,看清“跛子雷”所在,上前道:“雷师,能否帮无月一个忙?”
几人纷纷侧身,让出人群最后方的跛子雷。
跛子雷,姓雷,名钜,因精通奇门之术,江湖人敬称雷奇门。到了听风七星口中,则成了接地气的跛子雷。
乌有乡外十里迷障,外人以为那是瘴气天成,只听风楼中人清楚,那并非什么天然迷障,而是跛子雷借地势之便,行奇门之术,布下的障眼法。
除却那十里迷障,那迷障林中还有不可胜数的机关陷阱,也多出自他之手。
雷奇门性子清冷,却非怕事之辈,听姒云开口,跛着脚走到众人面前,朝她抱拱拱手:“云娘但说无法。”
姒云望了望浮云半遮的中空月,又举目望向野林方向,若有所思道:“雷师,依你之见,今时今日,京郊会否下起大雾?”
“大雾?”提到他擅长之事,雷奇门的眼睛倏地一亮,“云娘有何妙计?”
沉吟片刻,姒云望着西宫方向,徐徐开口:“无他,只是想让天降异像,想让野林中人亲眼目睹,大周祥瑞浴火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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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京郊外围野林。
月色透过疏落的枝叶投进野林间,往日里夜鸟盘桓、野兽出没的野林,今日不知为何,除却风声簌簌,别无飞禽走兽出没。
连雨过后,林中草木正葳蕤。
一阵夜风拂过,林里草木簌簌作响,若是目力过人如召子季几人,便能接疏淡的月色,看清高地起伏的土丘和矮坡。
定睛再看,那些看似寻常的土丘分布十分规律,原来并非天然而成的土包,而是一个个以草木枯枝为饰的营帐。
夜色渐浓,林里的蚊虫愈发肆虐。
守夜的兵士撑不住,顶着被骂的风险,离去些许距离,小心点起营火。
“齐兄,镐京的蛇鼠虫蚁怎的不怕人?”
一五短三粗的壮汉一边擦汗,一边举起手心里刚拍死的蚊子,给一同守夜的兄弟看:“且这天气一日热过一日,若是再旱上一季,林里如何还能待人?”
同坐的瘦高个皮肤黝黑,看着比壮汉年长许多,他举目望向宫门方向,捋了捋胡须,摇头晃脑道:“行伍之人,如何连这些苦都受不得?不过几只蚊虫而已,如何就熬不住了?”
“那是你皮糙肉厚,不怕叮!”壮汉瞪他一眼,捡起两片枯叶,擦了擦手心,又举目望向越发黯淡的高空圆月,咕哝道,“这日子,也不知还要熬多久……”
壮汉话音未落,一阵狂风突如其来,中空月被遮住,两人身前的篝火倏忽熄灭,剩下一缕白烟袅袅。
林间飞沙走石,一时间浮尘四溢。
两人被风迷了眼,各自错开脸,伸手拦在眼前。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歇,两人放下手臂,抬眼望向周王宫方向,不约而同大惊失色。
原来那股奇诡的狂风不仅吹熄了篝火,扬起飞沙走石,而且吹来了一场从未有过的弥天大雾!
起风前还清晰可见的九重宫阙、亭台楼阁此时隐于缥缈雾气中,只三两灯火依稀可见。
“这?”壮汉顾不上拭汗,转向高个,一脸茫然道,“这该如何是好?可要上禀姜师?”
那掉书袋的瘦高个依旧捋着他的胡须:“这雾实在蹊跷……”
两人还没分说出一二,又见只一轮圆月高挂的西方天幕忽而出现一星流火,转成浩荡奔流之势,划过无垠苍穹,直奔向周王宫方向!
而那坠落之地……
“那是?”壮汉满脸怔忪,失了言语。
“周王宫!”瘦高个两眼一瞪,陡然站起身,“飞星入渊,莫非有圣人临世?”
彼时的狂风加之瘦高个愈发高亢的音调,越来越多人被惊动,走出营帐,聚在两人身后。
“发生了什么事?”
“齐兄,你们看见什么了?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如是天气,怎会突然起雾……”
林间嚣喧四起。
而那流火坠落之地——壮汉两眼圆瞪,似已被眼前所见骇得说不出话——永巷西宫倏而燃起灼灼夜火,长风一吹,焰火连天入云霄!
“天降异象!”
“妖风!定是妖风!”
“……”
林中众人或惊或惧,正拿不定主意,又一阵狂风突如其来。
风声肆虐,众人纷纷遮鼻掩面。
又不多时,狂风过境,众人次第抬起头看,却见那漫步林间和王宫的大雾匿迹不见,巍巍宫阙不知何时又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彼时的流火与大雾,仿似一夕惶惶,他数十人一并做了个奇诡的梦。
“有凤来仪!”
不知谁人高喝一声,众人心头一凛,齐齐仰起头看。
漫天星火如照,方才那天火坠落之地——昔日武王得见鸾凤的吟风阁顶端——似乎有什么东西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