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滚去睡觉!”
他甩手掷出一枚小木夹子,十米之内取敌将首级……上的一根呆毛。
一墙之隔外,冯笑摸摸头顶,哎哟喂,骂骂咧咧松手跳下去,拍拍手掌上的灰:“没事了没事了。”
苑荷乐鲁豫脸:“真的假的,我不信,明漪真的没缺氧吗,她本来就,我听人说缺氧对脑子有影响。”
冯笑委婉道:“急救包还没放回去,要不给你吸个氧?”
苑荷乐大怒踩他的脚:“老娘聪明着呢!你脑子才有问题!”
商明漪扔掉晾衣架,在梯形花架下取出一个饼干桶,康元牌,画着一个托腮的短发女孩儿,图案保存得很好,并未划花。
这种饼干桶很深,拿东西得伸手进去拿,四四方方像手撕鬼子片里的定时炸药。
她取出那枚红色小石头,注视魏参无所事事的手,魏参隐身失败,只得过去跟她一块儿蹲着。
“这跟你上次放进小猫嘴里那块有什么区别?”他随手将石头抛到空中,接住。
商明漪如同正在看逗猫棒,视线灵敏跟着石头动,说:“这颗是小浣熊送给我的,我问过,可以转送给你。”
魏参握拳的手停在半空,展开:“谢礼是么。”他想把石头扔回饼干桶,“小浣熊既然已经去世了,你就留着吧,当个念想,给我也没用处。”
“送给你。”商明漪坚持,立马挡住饼干桶,合上盖子。
魏参停顿片刻:“也行。”他咚咚敲两下桶身,回声很实在,装满了,便问道:“小浣熊是多少号来着?”
“26号。”
“按什么顺序排的。”
流畅对话没进行几句,商明漪的注意力就会分散,她将饼干桶放回去,转眼看见晾衣架,拿起一个塑料的,拍了下魏参的肩膀。
力道轻,攻击力差不多是猫挠一爪子的水平,魏参懒懒道:“干什么?想让我晾?”
“你个子高。”
理直气壮,又用晾衣架戳魏参的手。
魏参躲开,站到晾衣绳的另一边,丝毫没有帮助弱小的觉悟,见商明漪磨磨蹭蹭地在盆里捡衣服,他唇角勾起,说:“进步了,商明漪,第一次跟我意见相佐,抓着我就要非礼我,现在知道用工具沉默反抗了。”
“非礼?”商明漪在脑海深处的古典文学挖出释义,不置可否,“那是因为你不高兴,现在你是高兴的,不用亲你。”
她语气很无奈,好似魏参在无理取闹,很难哄。
“而且你很容易硬,我不能再用手碰你了。”
魏参:……
他换了个站姿,咳嗽:“能不能换个词形容,我只是很少跟人皮肤接触,你可以说我有洁癖。”
商明漪惊讶道:“你没有洁癖呀,你的袜子跟内裤都用同一个盆洗。”
苍天。
偏安一隅的小镇,万家灯火渐熄,不远处电网公司的景观射灯亮起来了,宛如两条流星飞过的轨迹,划过天幕。
晾衣绳离地很高,得用一米长的晾衣杆。
商明漪认真地把一身白色运动服从上到下理好顺序,肩膀也夹了夹子,远看就是白无常无疑。
她一丝不苟,脸庞泛着莹莹的,玉石般的颜色,表情真挚得仿佛手中所拿不是晾衣杆,而是神话里梦的画笔,正在半空涂抹一幅画卷。
画里的动物都能成真,画里的愿望都能实现。
“对不起。”魏参蓦地说道。
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商明漪,第一次见你,我不应该说你耳背,后来也不该说你有精神病,更不该诬陷你杀鸡、装疯,还有,今天……不该说你是个麻烦。”
商明漪慢吞吞‘噢’了一声,魏参本以为,她会糊弄过去,或者大度地说,没关系,我习惯了,但商明漪没有。
她缓缓对上魏参的眼神。
那一刻,淡漠游离的焦距再次定在魏参身上,魏参甚至觉得背有些凉,他回头看了下,后边是墙,墙那边是自己家,他耳里极佳,可以排除冯笑苑荷乐在偷听墙角。
商明漪复读重点,问道:“那你觉得,我耳背,有精神病,装疯,是个麻烦吗?”
魏参语塞,站直了庄重摇头:“我没这么觉得,人是很复杂,口不对心,所以我跟你说对不起,如果我伤害了你,不是我的本意。”
“我确实不懂。”
假如商明漪的人生是场游戏,那么此时,她又得到了某种金光闪闪的,可以收入锦囊的东西,具体叫什么,有什么用,游戏没有讲,但她觉得自己灵魂的某一个触角,被点亮了。
魏参伸手:“那你原谅我了?”
商明漪将手放进他的掌心,摇晃,玩玩具一样快乐笑开。
“我原谅你,虽然我没有被伤害,你知道的,我没有情绪,开心,愤怒,都很好调节的,我有一个开关~”她俏皮点自己太阳穴,聪明的一休,随后哼着不知名歌曲进屋。
魏参留在院中,获得原谅,心却空落落的,说不清那是什么。
婚姻,爱情,这世上有许多种东西,是诸如此类的围城,外头的人想进去,里头的人想出来,如果神经能像器官一样捐献,魏参愿意将自己弃之若敝履的七情六欲,捐给商明漪,让她真正完整地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