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黄岱被杀气包裹,而此刻白榆君终于在他身上看出了少年人的青涩稚嫩。
“当然了,入了北陵军自然是北陵人。”白榆君展颜道:“等过几天入了秋,我们给你办庆功酒!”
随后白榆君与将士们谈笑风生,打扫战场,看起来没有半分虚弱,想来伤的并不重,苏岫这才放下心来。
当晚下了一场雪,白雪落在战场之上刹那间便被染红融化,成了尸山血海,看得人触目惊心。
苏岫为伤患煎好药后回到自己帐中,昏昏沉沉地倒头就睡。
梦里,她竟看见了师父,难得有这样好的梦。
苏岫迫不及待地朝孟允衡奔去,想一把将他抱住,却见他面容模糊,七窍流血,形容憔悴,只一碰就化作烟消散了。
“师父!”
苏岫吓得全身起了冷汗,双拳紧握,挣扎着醒过来,心跳如擂鼓。
这比她从前做过的任何一个梦都要可怕,她宁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想师父受到半分伤害。
可是她不敢细想。
苏岫披上夹棉外衣,想出去走走,不知不觉走到了白榆君的主帐,她思来想去也没有进去,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见几声急咳,她索性直接掀帘而入。
只见白榆君斜躺在榻上,面色惨白如纸,褪去玄衣,才见少腹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里衣。
“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苏岫连忙跑过去,想为他施针止血。
“我已经处理过了,没什么大事,死不了。”白榆君额上沁出冷汗,唇色尤为苍白,却还强颜欢笑。
“你嘴被人缝上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叫我?把我当摆设是吧,你是铁打的么,流那么多血也会没事?”苏岫怒道,她捏针的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白榆君握住她的手腕:“我见你第一次给我施针的时候还挺稳的,怎么而今却…”
苏岫打断道:“还不是被你气的。”
她的声音竟已有些哽咽,许是还没从刚刚的梦里走出来,抑或是这些天里经历了太多大起大落,生死攸关,太多人死在她面前,尸骨未寒。
也可能只是为面前这个人担忧。
总之,她禁不住鼻尖酸涩,眼里蓄起的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
白榆君抬手为她擦拭眼泪:“生死关头,你都没掉眼泪,现在怎么哭了?”
苏岫不说话,白榆君就揽过她的肩膀,柔声哄道:“我真的没事了,别哭了。”
眼泪落尽,心才平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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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剖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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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岫给白榆君煎了补药,又检查了伤处,把了脉:“你晚上可能会发烧。”
白榆君好像早就猜到一样:“这样的伤我不知道都受过多少次了,会发生什么我都轻车熟路。”说完,他揉了揉太阳穴:“你快回去睡吧,别操心了。”
苏岫却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竟在案边找了个毯子躺下了。
白榆君一怔,强撑着要起身赶人,苏岫已经合上的双眼睁开了一只,懒洋洋地看他:“当初是你说要我跟着你的,我怎么不能留下?”
白榆君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只能由着她。
苏岫躺在毯子上许久未眠,她听到白榆君呼吸渐渐平稳,她轻轻翻了个身,视线越过桌案,窥伺着塌上的人。
月光照在狼纹面具上,折射着星星点点的光泽,面具之下他似乎微微皱着眉,脸色比月色惨白,伤口应该还在隐隐作痛。
苏岫看得指尖一颤,她抬起手,隔空跟着流光在面具上拨动,也像是在拨弄窗外枯败的树枝,随着凛冽寒风摇摆不断。
天快亮时,扶风忽而在账外求见。
“主人,京城传来圣旨!”
苏岫刚有些睡意,听了账外的声音立即清醒过来,随即莫名有些慌张。
白榆君也被惊醒,他的烧还没有完全退,神识很是迷蒙。
他见苏岫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绕着毛毯转了一圈,他不禁笑道:“你是找地缝要钻进去吗?”
苏岫瞪了白榆君一眼,脑袋也在这一瞬才转过弯来,她这是在名正言顺地照顾伤员,有什么好躲的。
只见白榆君扶额思索片刻,朝账外道:“先搁置,天亮再说。”
扶风得令离开,苏岫连忙去探白榆君的额头:“你还在发烧,难不难受?”
白榆君摇摇头:“习惯了。”
苏岫转移话题道:“京城此刻传来圣旨意欲何为?”
白榆君将烛火移到地图旁:“还能有什么,不过是我灭了慎王,他便要来假意拉拢,大抵是要召我入京,封个一官半爵,好来觊觎我手里的北陵军。”
“那你预备如何?”
“姑且晾他个几天,我们先开庆功宴,过后再说。”
北陵军将慎王旧部吞并,队伍更加壮大,扶风下山包下了个驿站,白榆君领着麾下几元大将好好地论功行赏。
锦纹将军入了北陵军,官衔待遇自然不能不升反降,他在慎王那里便已经是将军,如今白榆君便还让他做将军。
只是将军一职在北陵军里可是十分矜贵的,全军几十万人,稍微有头有脸,手底下有个几千人的,都能被尊称一声将军。
就像朴霄,苏岫之前也称他为将军,可他也不过是个领军,离真正的将军还差许多次浴血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