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们去看的那个画室，有体验课程，一节课二十九块。我想去体验体验，你去不去？
蓝悦的信息回得很快。
——去！我刚还跟我爸商量呢，左右都要当艺术生，不如学美术好了。跟播音专业比，我还是更喜欢动画一些。
收到信息的闪闪眼睛一亮。
——是吗？你赶紧上海雨画室的网站上看，他们有高考美术班的，好像也有体验课，比兴趣课还便宜呢！
短信说不明白，蓝悦干脆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两个女生在电话里嘀嘀咕咕，商量好了明天一起去海雨画室再探一探。挂断电话，闪闪才想起来江一翎——她之前答应过他，寒假在他被奥数集中营关起来之前，会一直陪着他的。
没想到放假刚两天，她就已经食言了。
有点儿小内疚。
她莫过电话，发短信给江一翎。
——我明天下午有事，晚上带作业去你家哈。
江一翎没问她要去哪里，只告诉她奶奶盛情邀请她明天在江家过夜，张阿姨晒好了新被子等她过来。闪闪想了想，推开房门往外走去。
宋正堂这天夜里值班，客厅里，蔡红英和宋晚河各占沙发一头，开着电暖气看着电视。宋晚河吃着橘子，对着电视剧里的人物评头论足，蔡红英没做声，眼睛紧盯着电视，俨然已经沉浸在剧情当中。
“妈，江一翎说他奶奶让我明天在他家住。”闪闪走到客厅，附身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橘子，一边揉捏着一边一屁股坐在两人中间。
沙发本就不算特别大，两个人坐刚好宽松，三个人略显拥挤。宋晚河起身，坐到一边单人沙发上，脚一翘，搭在旁边沙发扶手上。
“去呗，正好明天把电脑留给我玩。”蔡红英还没表态呢，宋晚河倒是先发表了意见。
闪闪手里捏着橘子，橘皮很薄，橘子没捏两下，就感觉内里皮肉分离。她拇指指甲往橘子凹陷处一掐，绕着圈在橘子上剥出一个小口，食指拇指从这小口里将橘瓣抠出来，最后剩一个完整的橘子皮。
自打小学时学过那篇课文《小桔灯》之后，闪闪每回剥桔子都爱玩这一套。她剥出过数不清的完整橘子皮，却从来没正经做出一个“小桔灯”。
“那你带好睡衣，别给人添麻烦。”蔡红英有点犹豫，她多看了闪闪两眼，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橘子，嚼两下，往手心噗噗吐出两粒籽：“放假几天了？没见你做作业嘛，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往外头瞎跑……”
“这不明天就是要去江一翎家写作业嘛。”闪闪吃了半个橘子，汁水沾染手指，留下满手黏黏的糖水：“妈，我能预支一下压岁钱吗？”
“干啥用？”
“……想买点东西。”闪闪佯装仔细观察手里的橘子，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看人家画画都有画夹什么的，我也想买一个。”
“你平时用那个硬壳儿的本子画不挺好么。……要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多少钱，先……给五十块呗。”闪闪说这话时有些心虚，她心里算着账——体验课要交二十九块，画板估计人家画室里有，可以暂时借用一下，但铅笔橡皮什么的，总得自己带吧？
还要别的啥么……画纸也得自己带吧？
这账越算，闪闪心里就越虚。倒是蔡红英没多说什么，她起身去衣架那儿，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小叠对折叠好的钞票，抽出一张来递给闪闪：“省着点儿花。”
“多谢老妈！老妈洪福齐天寿与天齐！”闪闪双手接过那张钞票，赶紧溜之大吉。她回到房间，正看见手机屏幕熄灭。她上前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江一翎又给她发了信息。
——总感觉你最近在背着我干什么坏事。
闪闪心里一虚，回信息时理直气壮得不得了。
——我能干什么坏事，你不要随便污蔑我。
——。
闪闪特别讨厌江一翎回短信只回一个符号，可她又不想再给回一条。江一翎这个土财主敢于发一个价值一毛钱的句号，赤贫如她却不能。
第二天，闪闪带着自己平时省下来的零用钱，再加上昨天晚上从蔡红英那儿新要来的五十块，揣着手机就出了门。她和蓝悦约好了在海雨画室楼下见面，两人都是吃过饭来的，一碰头就直接顺着昨天探好的路上了四楼。
画室里人不多，只留下满地画板靠着铁板凳，似乎是学生都去吃饭了。闪闪和蓝悦顺着走廊走到尽头，敲开了一间看似办公室的门。
门一开，门里一位原本趴在办公桌上的男人抬起了头。他的午睡被打断，长长的刘海半遮住他眼里朦胧的光。
走在前面的蓝悦背脊一僵，她和那个男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闪闪有点儿纳闷，伸手轻轻推了推蓝悦，然后开口对那男人说道：“你好，我们想学画画，在网上看到你们有体验课，想来看看。”
男人的目光从蓝悦身上平移到闪闪脸上，他伸手将刘海撸到脑后，直起身朝她俩点了点头：“你们是学生吧？要报高考冲刺班？”
每年高考冲刺班，都是从寒假开始的。美术统考在三月底，而在统考之前，各个大学的美术专业也有相应的单招考试，基本上集中在二月到三月份。高三美术生从寒假开始，将停了学校的文化课一直到统考结束，中间的几个月时间，他们一边要背着画板全国各地参加美术单招考试，剩余的时间将待在画室里备战美术统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