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完,是迈了步子,往前走去。
四惠与从斯亦未说些什么,跟上赵妧的步子一道往前去。
徐修转身看去,却只见赵妧依旧挺直的身影,阳光打在她的身上…而后是再也看不见。
他负在身后的手微微蜷了几分,站了许久,才转身与人背道而去。
赵妧依旧往前走去。
街道热闹,她的步子未停,而她的面上却少了些许最开始的轻快。
四惠看了看她的面色,轻轻唤了人一声,“主子…”
赵妧停了步子,她轻轻嗯了一声,是先开了口,“我没事。”
而后,她看着那无际蓝天与那无尽的热闹,面上仍带着几许笑,“只是有些事,有些人,终归…不是说忘便忘的。”
赵妧这话说完,才又继续迈了步子。
街头巷尾依旧热闹,芦笙伴着那歌声与那欢愉声,在这半空徘徊婉转——
她走过街巷,亦路过民宅。
却在转弯之处,又遇见了那个身着青衣的男子。
赵妧抬眼看去。
徐修也有几分怔楞,站在那处未动。
赵妧亦未动,她袖下的手亦蜷了几分,这回…她未开口。
徐修迈步走来,他站在赵妧的面前,这回…却是他先开了口。
徐修垂眼看着赵妧。
他的声很平,眼下却有几分笑意,“真巧。”
赵妧亦抬头看着徐修,却只看到那下巴处,未往上看去。她轻轻笑了下,才又开了口,“是啊,真巧。”
小巷不大,这条巷子安静,唯有几只鸟儿扑闪着翅膀,不知疲倦的越过这头,越过那头…
徐修依旧看着她,良久才又说下一句,“你若不介意,我们便一道同游。”
赵妧介意。
她能好生与他说话,却也不过是这点头示意的几句话罢了。
同游,一路走去该说些什么?
他们这样的关系,又能说些什么。
赵妧开了口,尚未说下一句…便又听得徐修开了口,止了她的话,“不为旁的,只因在这他乡遇见一位故人。这样,你还是不愿吗?”
她确实不愿,可她却还是应了。
不为旁的,只因她不愿在他面前服输。
徐修与赵妧一道往前走去,身后是四惠与从斯二人,而他们的身前是无尽的热闹。
赵妧却想起往先与徐修,为数不多的几回□□——
初时花灯下猜的一个灯谜,那是陌人不识,却生下几许爱慕之心。
临安探亲后的一回游街,那是一场不知觉后的悸动之qíng。
汴京东街的一次夜游,那是qíng根深种后的彼此。
而今…
而今,算什么?
不算陌人,不是夫妻,是他乡遇故知后的故人一会?
赵妧心下有万千思绪,可她的面上却依旧平静,尚还带着几许笑——他们一路往外走去,越至外头越是热闹。
不少少男少女围着一道,有围坐着说话、唱歌的,亦有围着一道跳舞的…有个着盛装的姑娘见赵妧与徐修出来,又瞧他们甚是相配,还当他们是一对夫妻,便上前来笑着说道,“娘子、郎君是从外处来吗?今日正好是我们开青节,不若随我们一道唱歌跳舞。”
她这话说完,是唤来其他的姑娘,围着两人一道,一块儿说来,“娘子、郎君好生模样,不若随我们一道唱歌跳舞罢。”
赵、徐二人却连拒绝的话都未曾说出口,便被这些热qíng的西北姑娘们围了一圈,手拉着手跳起了舞来。
徐修平素不喜与人靠的太近,如今握着赵妧的手,侧头看着她的模样,心下才平静了不少…他握着赵妧的手又用了几分力道,却在人看过来时,避开了人的眼神。
赵妧的眼滑过人的侧脸,滑过他那一双含笑的眼睛,而后是看向那一双紧紧jiāo握着的手,终归是什么也未说。
她依旧往前看去,看着这些载歌载舞的姑娘小子们,他们的面上带着无尽的微笑,如她初来时见到的一般,心满意足,让人心生钦羡。
赵妧看着看着,面上也露出了笑来。
她与他们一道跳着舞,再听过那一遍歌谣后,也轻轻发出声唱了起来。
而徐修在听到那歌声后,也侧头看来,他的眼里仍含着笑,而他那张风光霁月的面上也终归是露了几许笑来。
周边的姑娘小子们看见这幅模样,面上的笑意也愈发深。
四惠与从斯也被人围进了另一个圈子里去,最先的时候,四惠还不时转头往赵妧那处看去,待瞧见主子面上的笑,便也宽了几分心。
而后便只剩下无尽的娇羞,她的手被从斯紧紧握着…她侧眼看去,人还是那个冷冰冰的人,手却带着热度,蕴的她手心带热,面上也愈发添了几分热度。
从斯却在人不经意的时候,低头看向她,那常年冰冷的面上,这会却也带着几许笑。
高歌跳舞,日尽不歇…
直到天边的蓝化作红,这处的歌舞才算歇了。
年轻的姑娘、小子们要回家,他们松开了手,高高兴兴的散开,唯剩下那百褶裙在半空中滑过几许涟漪。
赵妧看向那一双jiāo握的手,只这般站在人的跟前,开了口,“徐大人,你该放手了。”
徐修放了手,却仍看着赵妧。
路上行人走动。
赵妧未说话,亦未看他,只身先往前迈步走去。
未走几步。
她听到身后传来徐修一句,“妧妧!”
赵妧停了步子,她未回头,良久才道下一句,“徐大人,还有何事?”
徐修往前迈步走去,待离人一步之余,才开了口,“妧妧,我们…还有可能吗?”
第90章 西北生活记3
当日徐修的一问。
赵妧是过了许久才给的答复。
彼时, 她站在那合欢树下,踮着脚尖剪着花。
四惠拿了竹篮来,一面是接过赵妧手中的花, 一面是轻声与她禀着话, “那位,又来了。”
赵妧握着剪子的手一顿, 才又轻轻嗯了一声。她剪下那低垂枝头上的一朵花,放下了脚跟, 把剪子递给四惠, 握过一方帕子擦拭着手…才往那紧闭的木门看去。
她知道那门后, 如旧日一般站着一个青衣男子。
他已来了许多日,或是早间上衙前,或是晚间落衙后…风雨不歇。
像极了当年长公主门外的等侯。
却也有了些许不同。
他如今不似往日那般, 只会傻乎乎的在外等着,却连个半句话也不说。
如今。
他常会带东西来,那街头的羊ròu汤,街尾的胡辣汤…西北城内的小吃, 他送了大半来。有时,他也会带些有趣的小玩意,木制的风筝, 白纸糊着的天灯,还有那九曲玲珑环。
赵妧不收,他便搁在那门前的一处,好似吃透了她不会扔掉一般。
她的眼滑过那门后的一处, 那里有个木头箱子,装的是徐修送来的小玩意——赵妧有时候看着那箱子,也会怔楞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