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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炼回首之绕君心_净土梵音【完结】(20)

  昨日早间我于南山跑马she猎,昨夜一夜未睡,今日又忙活多时,我连洗漱都免了,直接倒在榻上睡了过去。然而我却始终半梦半醒,脑里挥之不去的与杨瓴种种过往,终是让我心痛难耐。杨瓴推门而入,坐至我身旁握紧我手,道:“阿凰,别难过……”我呼的将手从他掌中抽出,起身嘲讽道:“我及笄前夜,你亦是如此,去而复返,叫我别难过……你还说,你只知冯氏的出身和居处……可笑的是,我居然信以为真,毫不存疑……”我压一压心头苦楚,勉力道:“夫君,贱妾现下很累,请夫君移步东屋歇息。”

  杨瓴哀求道:“阿凰,你如此模样为夫心如刀绞……”我忽而怒从心起,解下腰间软鞭指着杨瓴吼道:“杨瓴,你给我滚出去!”说时下手朝他挥鞭劈去。杨瓴却不闪不躲,结结实实受了我这用了五成力道的一下。他立时被我扫至一旁,自右胁下直至左上臂显出一道鞭痕,血染白衣。

  这一下声响不小,睡于隔间的少纹立时跑过来,见状大惊,战战兢兢地问我可要请医士。我见杨瓴已满头冷汗,面露苦楚,想到我习箭数载,寻常大弓亦能轻易拉开,这五成力道下去,杨瓴离得近又没闪躲,保不定他肋骨都可能断了。我不禁又心疼又懊恼,对少纹道:“快去姬府,把姬公子请来。”少纹立时应下奔出屋去。我看着倒在墙角的杨瓴,走过去蹲下问他:“你怎的不躲一躲?可是很疼?”

  杨瓴微一点头,断续道:“让你……出口气……也好……”。

  我一下涌出眼泪,又因不知杨瓴是否骨折而不敢搀他。如此六神无主地等到姬池赶来,他二话不说便先请我出去,与他一同前来的助手就地让杨瓴躺下并替他疗伤。我坐在院中时睡时醒,直等到天边泛白,姬池终是将杨瓴安置妥当。

  姬池言杨瓴胁下肋骨断了两根,现已正骨固定,幸好未伤及内脏。他现下不宜大动,估摸着少则半月方能下地。姬池又jiāo代了些事宜,我低头一一应下,待他叹息一声离去后,我端了温水走进屋里。

  杨瓴发着低烧昏睡,我给他仔细擦了一遍身子,他紧皱的眉心方松下一些,渐渐睡沉。时至晌午,我已给他擦过三回,他悠悠转醒,睁眼见到是我,立时张口yù言。我伸手轻掩住他唇,避开他伤处慢慢扶他半躺在榻上,将榻边一直温着的豆粥喂他吃完。我抚上他额头,应是退烧了,心下稍安,便想出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杨瓴用未伤到的右手拉住我,yù言又止。我轻声道:“我去给你拿药。”杨瓴仍是拉住我好一阵才放开。

  我喂杨瓴喝完药,扶他躺下,他的目光一直定在我身上,不愿闭眼歇息。我与他如此相顾无言,直到芸拨来报言长姊过来了。我装作看不到杨瓴眼神里的关切,嘱他好好歇息,便去前厅见长姊。

  长姊见到我便问:“你昨夜是怎的了?只听少纹来报你昨夜之事,我便吓得不轻,今日手头事务一了便过来瞧你。”

  “小妹无能,让长姊挂心担忧了。”

  “那个冯氏,原不是博望苑的舞姬么?公孙表兄见其有几分颜色便要了去,怎的现下竟被你的夫婿纳了?还有了孕?”

  “长姊,我心里乱得很……可否,莫再问了?”我带着哭音求道。

  “好好好,长姊不问这些。只是阿凰,妹夫他受伤需暂停当值之事已在上林苑传开,日后你这……你这悍妇之名便洗不掉了。”

  “长姊安心,其实,或许没有甚么以后的……”

  “你这话何意?”

  我疲倦道:“无事,我只是累极了,长姊,我想先歇一下。”

  长姊无奈,见我实在不愿说话了,便安慰我几句后回了博望苑。

  时光如流而过,我日渐寡言,除了照顾受伤的杨瓴和照看孕中的冯氏,我便是在院中习鞭练箭挥汗如雨。冯氏亦是少语之人,从未有对我不敬之处,仿佛就整日窝在东屋足不出户。如此两月过去,杨瓴身子大好,我与他亦会于闲时在院中切磋一二,我自知不是他对手,且他伤愈不久,因而往往点到为止,却与他甚少再有往日嬉闹。我不肯让杨瓴宿于我房中,他面露难堪,最后还是长叹一声往书房而去。

  杨瓴伤愈后重回上林苑当值,我与玥直断了数月传信,现下终是能再次看到玥直的字了。玥直言小儿弗陵已有三岁,身子十分健壮,陛下每每与儿同乐,皆言此子类己。玥直又言江充最近屡次密见李广利,似有大动。我读罢此信后忙给长姊报讯,请太子务必远离小人。

  彼时已入深冬,王翁媭逐渐显怀,我看着她一脸慈爱轻抚小腹,便想起家中亦有个只比她月份小一些的孕妇,心下寂寥,郁郁寡欢。

  我配给冯氏的仆妇和小婢对冯氏甚是上心,常能见到她们听从冯氏差遣外出采买办事,看来冯氏笼络人心倒很有一手。我还未回过神来,未到休沐的杨瓴忽而疾奔回家。他二话不说将我拉进书房,锁上门窗后轻声对我道:“公孙敬声出事了。”我一惊,忙问他究竟何事。杨瓴道:“公孙敬声被指私自挪用北军军费,现已下狱。”我问道:“陛下不是很宠爱这个妻姐的儿子么,怎的舍得让他下狱?他父亲公孙丞相呢?”杨瓴摇头道:“现下qíng况未明,我要去与同僚晚宴,你在家小心些。至于东屋的……”杨瓴皱眉道:“你莫让她出去!”我忽而冷笑:“她若去寻她的旧时落难qíng人,你便心下不乐了么?”杨瓴抓住我手臂道,伤感道:“阿凰,你明知我不是此意!”我将手一甩,冷然道:“夫君放心,我必将家门看好,连一只蜜蜂也不放出去,不让夫君被旁人笑话!”杨瓴一脸落寞,终是转身离去了。

  我站于庭中,彼时天黑yù雪,刺骨寒风阵阵刮来,我望着东屋不时被风chuī起的门帘,仿佛有团黑雾笼罩于东屋顶上夜空中,如同yīn谋般经久不散。

  我让长姊提醒太子务必小心谨慎,可没想到那伙如毒蛇般躲于暗处吐信子的小人,首先发难的对象竟是公孙家。不知是谁撺掇的公孙贺,他竟上书言愿意捕回阳陵大侠朱安世以赎儿子公孙敬声之罪。因着玥直曾告诉我朱安世早与江充一伙勾结,我知晓公孙贺已将朱安世捉拿归案后暗叫不好,连忙要出门去博望苑找长姊时,杨瓴拉住我道:“阿凰,已经迟了……”

  朱安世被捕那日便对公孙贺说:“丞相祸及宗矣。南山之竹不足受我辞,斜谷之木不足为我械。”朱安世于狱中上书,言公孙敬声与太子的同母姐姐阳石公主表兄妹私通,并将木制蛊人埋于驰道以诅咒天子。皇帝大怒,下令彻查。太子另一同母姐诸邑公主,烈侯卫青的儿子亦是太子的表弟卫伉,皆坐诛。公孙父子死于狱中,公孙贺的左丞相一职由宗室中山靖王刘胜之子,涿郡太守刘屈氂升任。刘屈氂与李广利,乃儿女亲家。至此,卫氏一族于朝堂中的势力被消弭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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