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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炼回首之绕君心_净土梵音【完结】(34)

  时近中秋,陆续有臣工上谏劝阻天子耽于玩乐,陵儿终是歇了游船赏荷的心思,淋池上一应榭台鸾舟渐次归于沉寂。

  九月初一,车骑将军金日磾病势沉疴,霍光奏明天子后,于病chuáng前将金日磾之前固辞多时的先帝遗诏授予的秺侯爵位及印绶颁下。次日金日磾病逝,谥号“敬”,侯爵由金赏承袭。同时天子奉先帝遗诏,封大将军霍光为博陆侯,左将军上官桀为安阳侯。

  始元二年开年不久,未央宫内常有妖魅怪事,杨瓴担心思儿,私下密见女儿时,思儿却笑道:“天子哥哥和金哥哥们胆子真小,说晚间见到沧池渐台上有鬼影漂过。我偷偷乘舟去瞧,原是一头huáng鹄,似要来此产卵!阿翁,我等着那huáng鹄下蛋后便让哥哥们去把蛋掏两个来,一个孵小鹄,一个烤了吃!”杨瓴对我说起此事时忍俊不禁,直道我这“凰母”倒是生了个胆大包天的烈雏。

  霍光因未央宫怪事连连,担心宫内机要印玺有失,遂召尚符玺郎让其jiāo出印玺,由霍光保管。尚符玺郎按剑拒绝,对yùqiáng夺印玺的霍光道:“吾头可取,玺不可得!”霍光彰此郎刚直,遂增其俸,时世人皆嘉霍光有美德。我听杨瓴说了此事,撇嘴道:“当时剑拔弩张,双方下不来台,大将军以退为进,倒是相得益彰。”

  杨瓴轻轻捏着我的脸,笑道:“你这二女之母,仍如少时促狭。大将军当以己为表率,这应对方显辅政要臣之才。”

  “当今务,在禁苛bào,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补缺,毋乏武备而已……先帝的这道罪己诏,如今霍大将军倒是遵循得彻底。”我嬉笑着躲开杨瓴,若有所思道。

  “当年时为搜粟都尉的桑君,上书请先帝增阔轮台屯田以保商路供粮戍边,被先帝贬斥,并下轮台罪己诏,桑君很是打脸呢。”杨瓴亦然此道。

  “如今陵儿年幼,大将军应腾不出手料理这御史大夫罢?”

  “县官便由此拿捏二人……阿凰,可是你教县官行此手段?”

  我舀了杯茶递给杨瓴,叹道:“他一个孩儿,与数个浸yín官场政局数十载的老臣周旋,真是苦了他了。”

  “阿凰,下月县官将下地躬耕,以昭‘立本农’之意。你可要趁此去见见县官?”杨瓴喝了茶,放下耳杯搂住我问道。

  “是陵儿让你带我去见他罢?”我倚在杨瓴肩上,轻声道:“都依你的。”

  二月二,天子耕于未央宫内弄田,由少府钩盾令统管一应事宜。而我,一早便被杨瓴带至一处空dàng大殿,只见殿内一院荒凉,人迹罕至。我遥望殿门上牌匾,“钩弋”二字如同刀子扎入心间。难怪,陵儿选了这个地方与我密会。

  午后阳光照进殿前青苔,陵儿缓步走入,行动间衣履扬起殿内久未扫洒的尘土。他见到我后,忽而急速朝我奔来,扑进我怀里低低痛哭失声。我抚着他的后背,待他哭完,轻声问道:“陵儿,累了么?”

  “再累,我亦只得如此走下去……”陵儿一哂,又道:“绛姨,我那大兄的长孙,即是你长姊的长孙,你可有如现下抱我般抱过他?”

  “陵儿是说病已么?病已现下在鲁地史家,绛姨去年回家奔兄丧时抱过他。”

  “绛姨,你说,我与病已,究竟谁更可怜?”

  闻言我心头悲恸,一时哽咽。

  “绛姨,你可曾怨我以皇命qiáng将思儿妹妹带进未央宫?”见我轻轻摇头,陵儿又道:“金家兄弟与我甚是投契,然而我总想有与先妣相关的女眷在旁。绛姨是断难请进宫的,我便让思儿入宫陪伴。”

  “陵儿,思儿愿意留于宫内,你不必多心。”

  “绛姨,病已在鲁地过得可好?”

  “我兄长已故,我母亲对病已很是疼爱,我的长侄亦对病已多有看顾。”

  “若让病已回掖庭,不知他可愿意?”

  我微微一惊,道:“病已如今已是平民,回掖庭与制不符……”

  “同为皇嗣,都是孤儿,他过得还比我好……既是如此,我这叔祖父便让他在家里呆上一段时日罢。”

  我对杨瓴说了钩弋殿里之事,轻叹道:“或因过早触及政局如履薄冰,陵儿随了玥姐的聪慧,却不如玥姐炼达。陵儿xingqíng敏感多思,过得并不快活。”

  “询儿幼时随你出奔,后又留于鲁地家里,虽为平民,却实是比县官幸运几分。”杨瓴亦是无奈。

  时近初夏,陵儿生辰时,思儿说的那头huáng鹄,飞到了建章宫的太液池,群臣以此为祥瑞,向陵儿贺寿。陵儿面露欣喜,为诸侯与列侯还有一众宗室赐下嘉赏,并作歌吟唱,其词曰:“huáng鹄飞兮下建章,羽肃肃兮行跄跄,金为衣兮jú为裳;唼喋荷荇,出入蒹葭;自顾菲薄,愧尔嘉祥。”

  杨瓴跟我聊起此节,却拊掌笑道:“县官临时起意作下此歌,丢给在场群臣吟唱,他却借故回了寝殿。原是金家兄弟已将那huáng鹄蛋掏到了,正在后院内烤熟了等着县官去尝呢!”

  我想起思儿,便道:“这鬼主意,是思儿捣鼓的罢?可别被宫人发现了。”

  “我在院外替他们把风,毕竟都是些半大孩童,得此乐事,权当消遣一回罢。深宫不易,只怕他们稍大些,便已无此纯粹心境了。”杨瓴戏谑一笑看住我,星眸里倒映出我的身影:“阿凰,你当年可是比他们顽劣多了!”

  时光如流而过,我日日于家中抚育念儿,司马英携霍兮姜带着上官云霓间或来到作客,念儿对云霓这个长了两岁的小姊姊十分依赖,无论云霓说的任何游戏,念儿皆耍得十分起劲。霍兮姜xingqíng柔婉随和,她叹气道:“我家里姬妾不少,还是阿凰这里清静。上官家业大,却不如此处温馨。当年卓文君一句‘愿得一心人’,道出多少女子心声。”我和司马英与她说笑一阵,她方才不再嗟叹此事。

  夏初,原为尚书令的张安世迁光禄大夫。其兄张贺,在巫蛊之禍时因张安世求qíng得以免死,被下蚕室施以腐刑,张安世迁光禄大夫同时,张贺升任掖庭令。

  我支颐道:“张贺为人大义,xingqíng和气,从前在博望苑时便颇有人望。他做事有条不紊,治下庶务井然有序,姐夫当年对他很是嘉许。询儿出生时,他还去抱过询儿……我总觉得,这张安世迁光禄大夫,似是为张贺任掖庭令掩人耳目般……”

  “为夫亦是做此想法,阿凰,你可记得年初县官于钩弋殿里说的让询儿在家中多待上一阵?”我点点头,杨瓴又道:“霍大将军虽与景桓侯同父异母,却是因景桓侯得以显赫。当年景桓侯携霍大将军这异母弟来京时,你姐夫是景桓侯表弟,与霍大将军亦是熟识的……”

  我心神一震,想到杨瓴口中的景桓侯便是逝去的冠军侯霍去病,遂攀着杨瓴手臂道:“瓴君,你意思是……他们要将询儿接回掖庭,由张贺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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