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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炼回首之绕君心_净土梵音【完结】(52)

  彼时晴空万里,冬日朔风依旧qiáng劲,我定定神,问思儿道:“那个驾车的金府家臣你可认得?”思儿答道:“认得,那是金府总执事,时常来寻金哥哥们禀事的。”

  “秺侯在宫中时常与两个弟弟在一处?”

  思儿点头道:“我听安上哥哥说,赏哥哥如今随大将军理事,很是忙碌,时常留宿于尚书台。上月赏哥哥新得长子,仍无暇归家。他真是奇怪,旁人得了长子不都欢天喜地的么,他却总是闷闷不乐。”

  “秺侯娶妻生子后仍是终日不苟言笑?”我轻声问道。

  思儿歪着脑袋娓娓道:“赏哥哥虽严肃,心地却是极好。去岁我失手将中宫的琥珀枕弄出一道裂痕,赏哥哥立时在他府中找出一只相似的送回。若非他助我,我定要遭少府严惩。”思儿靠在我怀里讷讷道:“阿母,此事你莫要告诉阿翁,他若知道了必定责罚我。”

  我闻言不禁心疼,中宫虽非骄横,然宫规森严,思儿还是总角之龄,就已侍奉贵人如履薄冰。而杨瓴于紫宫内素日事忙且兼顾着陵儿诸事,还要分心照看女儿,父女两人皆是不易。我遂叮嘱道:“思儿在宫里要谨言慎行,你阿翁本已劳碌,莫要让阿翁百上加斤。”思儿回道:“阿母,我省得,那事后赏哥哥也曾向我讲过此话。”

  我心里暗叹,当初只道是思儿相貌娇艳俏丽,金赏一时少年慕艾而已,待得他成家立业后自当抛去这些年少心思,却不想金赏原是对思儿动了真qíng。思儿相貌类父,xingqíng却愈来愈似我。我如她这般年纪时,亦未懂男女□□,只将杨瓴当成游乐玩伴与安心倾诉所想之人。看思儿方才与金赏间不算亲昵却极是熟稔的举动,还有她言语中不经意流露出对金赏的依赖,我惊觉如今绝非仅为郎有qíng了,只怕思儿早已对金赏生出恋慕之意而不自知罢了。金赏已娶妻生子,虽行事低调亦难掩其煊赫身份,且他极有可能与杨瓴一样同为天子斥候……

  思儿心思单纯,此刻只与我叨叨着:“阿母,我今日看到那些高头大马,鬃毛油亮,腱ròu实壮,我想它奔腾时应如挟风带电,很是威武……”思儿犯困,不多时已在我怀里睡熟。我搂着女儿,不禁有些后悔当初让陵儿将金赏与霍氏结亲。只是金日磾在世时已与霍光有过结亲的约定,纵然我未推波助澜,想来思儿与金赏亦难成眷侣。

  到得安门,我与思儿分开,金府执事驾车驶入未央宫。我怏怏不乐,独自牵马回迎紫里。我刚到家中,少纹便迎上前,朝正厅努努嘴道:“那位在此候了半日。”我行入正堂,泸楠赫然端坐于堂上饮茶。见我进来,泸楠转头定定看住我。我于司马英处看过邸报,傅介子一行辗转西域诸国,问责楼兰、guī兹等君王阳奉yīn违,纵容匈奴使者横行西域掩杀汉使。此时泸楠应是回京收拾过后方到我处,然他虽形容清慡,一双鹰眼炯炯有神,我却仍能从他骤深的肤色与眼角细纹看到大漠连天的风沙与赶路的劳顿。我缓缓问道:“你是随傅君回了?此行可有收获?”

  “此次远行,吾等先至楼兰、guī兹,君王们皆口称谢服罪过,却仍是将匈奴使者放行。我随傅君远赴大宛方归,回程到得guī兹,那guī兹王谓傅君言那匈奴使者方自乌孙归,驻于guī兹行馆。傅君闻言立时点齐人马杀入行馆,屠尽那匈奴使者。此行虽略有凶险,却亦有所斩获,一雪前耻,快哉!”泸楠一脸豪气,侃侃而谈。

  “傅君往后作何打算?”听着泸楠所言我亦来了兴致,在他对面坐下笑道:“从前汉使遇难,祸首虽为匈奴使者,然楼兰、guī兹君王们亦有两面逢迎坐看双争之嫌。傅君挺身而出却未乘胜再下一城,如此难以震慑西域诸王。”

  “再下一城,你言下之意是要……取而代之?”

  “西域蛮荒,向以武力优者胜。既如此,杀一儆百便是了,亦对那枉死西域的汉使有了jiāo代。”

  “阿凰,你果真有王佐之才,若非出使有凶险,我真想携你同去!”

  “你又说笑了,我一内宅妇人能做甚么。”我一手支颐,望向泸楠道:“我是你小姑,你叫我小名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日后若非急事,你还是在你小姑父在家时方上门来拜访罢……”

  泸楠一脸惊愕望向我,许久方道:“当年我随家中商队过定陶,便探得那伎馆有一舞姬,人称秀姐,其舞技出众,独掌一院专收俏丽女童传艺。哪知我方跟执事前去打听,那杨子恪却已先我一步将你救出。那时执事获知先父会赶去接你,不yù节外生枝,竟不许我去寻你,硬是启程离去。阿凰,若当年……救你的并非杨子恪……”

  “此事并无往日假设可言”,我沉声打断泸楠,“我已嫁作杨家妇,便是今日之实!”

  泸楠面色不豫,缓步离去。我倚在门旁,无声概叹。

  两日后泸楠传信于我,天子下诏拜傅介子为中郎,迁平乐监。傅介子将西域诸国现况禀过霍光,霍光遂上奏天子,遣傅介子再次持节出使楼兰。泸楠亦在随行之列。

  我看罢泸楠来信,想必泸楠一行已布下计策,扬威楼兰以堕匈奴狂势。泸楠向来随xing,此番忽而如此热心功业,莫非他立志从政?

  我正纳闷间,少纹行入书房来报,金赏乔装造访,似有急事。我一惊乍起,向外行了几步,又停下对少纹道:“请秺侯移步书房来。”

  我定下心神,敛衽立于书房门外,看着金赏疾步走入。我向他行礼,侧身让他入内坐定,便目示少纹,少纹领命将房门拉上。我站于金赏对面,无言而视。杨瓴曾言金赏父亲与叔父皆逝,且下有一双幼弟,因而他虽未及冠,却已少年老成。此刻金赏坐立不安,见我皱眉,他忽而朝我走近手足无措道:“思儿……女公子她……昨夜于椒房殿进幸,中宫今日一早却命长御传玉辂,县官升车直往建章宫休养去了!听闻县官是……病了,吾弟言昨夜之事女公子似有违上意,且语涉……语涉在下”,金赏忽而跪下道:“杨中郎言杨夫人你多谋,眼下女公子若因在下见罪于天子,请夫人……”

  我手脚冰凉,颤声打断金赏问道:“昨夜,中宫可在椒房殿?”

  “近来中宫未有动身出行,昨夜应在椒房殿。”

  “椒房殿如此动静,中宫应受惊吓。秺侯内姊敬夫人,可要前往探望?”我qiáng自镇定,轻声问道。

  “敬夫人?”金赏惊疑不定道:“杨夫人言下之意,是请敬夫人往椒房殿?”

  “我与敬夫人有过数年jiāoqíng,敬夫人乃大将军爱女,从前因其夫家祸事,大将军都不曾迁怒,只迁其隐居而已。中宫年幼受惊,必定想念母亲,只要敬夫人求得大将军允准入宫拜候,便让我一同随敬夫人见过中宫再做定夺。”

  金赏沉思片刻,起身应下道:“吾这便去请敬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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