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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炼回首之绕君心_净土梵音【完结】(79)

  离结期功课上jiāo的日子渐近,这日傍晚,我如常般在仙舸内习埙,奏了几遍感觉已是熟练了,便想给这曲子起名。穆瓴摆手道:“待到你于结期礼上奏完此曲后,若得父尊首肯,便请他为此曲赐名罢。”

  我点头道:“你这主意甚妙!”说着便打起哈欠来。

  穆瓴笑问:“你连日劳累,现下已习得不错,可要我送你回寝舍?”

  我懒懒道:“不必麻烦,我在此小憩片刻便可。”说完我便趴在案几上打起瞌睡来。不知是否这几日清冷,大泽水气刺骨似比往日更盛,我入睡少顷便觉遍体森寒,偏又倦极不愿醒来,迷糊中我似乎冷得现出原形,随后又一阵暖意袭来,我转个身又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我似于梦里听到师尊的声音:“结期功课她可练好了?”穆瓴温润嗓音回道:“她已然练熟。孩儿想着给她下个安睡诀让她好生歇一阵,哪知她沉睡后竟不敌泽水清寒化回原形,孩儿唯有送她回寝舍了。是孩儿疏忽了她体质畏寒,父尊恕罪。”似梦非梦间我觉得穆瓴的语气里竟流露了一分温柔来,难道我真是劳累太过,现下幻听都出来了么?

  两日结期礼至,于石楼中庭,在一众夫子与学子面前,我要向上首端坐的师尊,chuī奏这首我练得烂熟的曲子。初时我还想着被这上百双眼睛盯着独奏会不会有些难为qíng,忽见伯甦走近师尊低语片刻,师尊颔首并目示穆瓴,穆瓴旋即祭出伏羲琴为我伴奏。一时间埙音苍凉宽厚似容万物,琴音清越空灵如泣如诉,许多学子听得发怔,待一曲终了,连一些夫子都被曲里的慈悲大爱打动,眼中隐含泪意。师尊赞许一笑,道:“这根基课目你已是习得jīng粹,不想短短三年余你便有此进境。”

  我见师尊认可此曲,忙下拜恳切道:“若师尊不嫌此曲粗陋,请替徒儿为此曲具名。”师尊闻言略略沉吟,提笔写下“断殇”二字,只听他道:“殇乃天下大苦,凡修习救赎术者,最终所求,不过是断殇去苦,世间太平。为师望你勤修课业,早日学成得报。”

  师尊短短数语,于彼时尚且年幼的我听来,便仅仅是期望我早日学成出师,作为qiáng者救世渡难罢了。许多年后沧桑过尽时,我才悟到当初师尊这听似轻飘飘的一番话,原是如巨峰般沉重加于我肩上。所谓殇苦皆由恶念而来,而世间万物皆相辅相生,善意与恶念从来都是共存于世的,救赎术者不过是把殇苦独自承担,把世间恶念挡于身后罢了。

  彼时得了师尊为曲子具名后,我正yù退下回席,师尊却对我道:“云绛,上月的次席竞技你已列首,今日你亦出色完成结期课业。自今起你便升为首席,位居穆瓴之后。”我讶然愣住,心里惊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然此时已有管事在右首席穆瓴的席位之后再设一席。我定一定心神,谢过师尊,在一片或震惊或艳羡的目光中,仪态规矩地走至首席末位坐下。甫一坐下便有一道怨毒眼刀she来,我不用想都知道那是元聘。

  待到散学后,穆瓴转过头问我:“怎的升至首席弟子反而闷闷不乐?”

  我心道虽然我能对你那些思慕者投来的仇视目光置之不理,可我坐于你左侧,只要一抬眼望向师尊,你左脸上那鞭痕便直直撞入我眼帘,我哪能安心听课?我遂无jīng打采道:“我坐于首席便不可随心所yù,一旦困乏亦不可如之前居末席那般明目张胆打盹了……”

  穆瓴失笑:“你困了就给自己下个定身咒,父尊或夫子唤你我再叫醒你,若被发现了便说是我给你下的咒。”

  我皱眉:“石楼里除了东楼竞技场都不许随意施术,若被发现可就惨了……嘿嘿,穆瓴你小子够义气,莫不是还想我往尾巴上多拔几根麟羽送你?”

  穆瓴无奈笑笑,正想回答,伯甦忽从旁cha话:“云绛,今日我禀过了师尊,你才得琴音伴奏,否则你这结期功课能否过关还两说,你要如何谢我?”

  我疑惑道:“你怎知我无琴音伴奏便会出错?”伯甦不再言语,面露讥讽回望一眼梁岐,大步离去。

  当夜我在寝舍里思来想去,仍不解伯甦白日里的言语,遂摇铃召了苍晗来。苍晗虽为寝舍管事,可他一个男子深夜里前去一女弟子寝舍也恐惹出麻烦,因而他每次出入我寝舍均是来去匆匆。此刻我开门见山问他:“今日我结期礼上可有异常?”

  苍晗道:“今日瑜洲曾言她于礼前见到梁岐赠一玉哨予元聘。”

  “玉哨?”

  “应是蛟族神器,能发出刺耳之音以乱奏乐者心神。圣女,伯甦此人亦正亦邪,又非蛟非鸾,应是持中立之态,因而助圣女登上首席以平两族之势。”

  我沉吟:“梁岐……素日见他是老好人一个……”

  苍晗接口道:“此人平日面相和气,心机却颇深,又是蛟族族长梁邕之侄,且梁邕至今无子。圣女务必小心此人,上回圣女身陷流言,属下过后打探方知,便是此人言语引导寝舍管事过仙岛以期撞破穆瓴与圣女对话坐实流言的,幸好彼时我机警亦随同前来,并有伯甦以酒破局。”

  苍晗走后,我回想今日结期礼细节,若非伯甦请师尊点穆瓴为我伴奏,以致元聘投鼠忌器,以我目前堪堪才到正定相的心法修为还真有可能被那蛟族神器扰到。我又逐一追忆这几年里对梁岐的印象,或许他隐藏得实在厉害,我竟难以捕捉到一丝半点他有对我不利的言行。我困惑的是鸾蛟两族各据南北,平日井水不犯河水,从丹榆洲和苍晗带来的线报亦未看出两族有隙,为何学宫里两族弟子竟隐有剑拔弩张之势?抑或只是,梁岐故意挑拨两族弟子而已?那他又为何要行如此非常之法呢?这样的qíng势穆瓴是否知晓?伯甦屡次搅了梁岐的筹划,梁岐是否怀恨于心?……

  我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去问伯甦,他全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说梁岐的伎俩还坑不到他。

  我用麟羽并五彩丝线做成鸾尾的模样,可cha瓶可挂墙。我做了两支鸾尾摆件,一件送给伯甦作为答谢他出手助我,另一件拿去送给穆瓴。我趁穆瓴欢喜接过麟羽时试探着问他梁岐的事,他似乎对梁岐许多事qíng一无所知,还道自己乃盘古后人,不大清楚蛟族内部纷争。

  我还yù细问,穆瓴却拉起我去了仙岛一处僻静山dòng,看师尊豢养的几头灵shòu。我瞧着这些灵shòu被各自锁在笼子里,皆面露凶相满口獠牙,而居中的一头通身灰紫,面目尚算温驯。

  穆瓴指着居中的这头灰紫灵shòu道:“此乃谖罗,是头母shòu,现已有孕。云绛,你想要坐骑么?”

  我道:“我见阿兄乘坐骑腾云而去时也觉着威风,不过我现下倒不着急养坐骑。”说着我走上前伸手想摸一摸那谖罗。忽见眼前yīn风乍起,竟有无数鬼魅从那关着谖罗的笼子前向我伸出的手袭来。我要缩手已来不及,只得反手化出红莲业火准备迎敌。然不知为何,本应如莲状的红火今日看来颇为诡异,竟难成莲形,且透出一股幽绿色,那些鬼魅却如飞蛾扑火般齐齐撞向我手上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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