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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支曲_小重峦【完结】(95)

  云歌的眼睛模糊起来,她瑟索着qiáng自扭回头去,将脸埋在马儿的鬃毛间,任由马儿的劲蹄载着她一跃向前,登上了堤岸。

  趴在她身前的人忽然动了一下。云歌醒过神来,忙伸手去探雕库的鼻息。探到了,方微微舒了口气。她重又鼓起勇气转回头去,看见莫尔桥已断做数断,灼着晃晃的火焰飘散在河面之上。而河对岸的火烟之中露出一排劲弓,正随着快速移动的马匹,沿着河岸追着她而来。看来裴章还没有放弃。

  云歌努力振奋心志,加鞭向河上游疾驰而去。河对岸持弓的马骑一路追河而上,数次尝试箭she,终因河面太宽而没羽横波中。饶是如此,河对岸之人也未曾放弃。而云歌因为担心迷路,也不敢贸然偏离河岸而去。两路人沿着忽图河追驰而上,直到天色渐渐转暗。云歌忽然驰入一片河边的密林谷地。她转马入林,终于将对岸之人甩入一片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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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上今天的。

  第五十二章 少年

  无数归巢的飞鸟惊起在云歌头顶,蔓枝茂叶纠缠上身来。一只不知名的小shòu追随着她的马跑了一阵子,又渐渐没了声息。夜色苍茫之时,穿林的疾风隐隐送来羌人释比的暮诵声,和着低沉苍劲的角鸣声。云歌减了马速,想辨出那角声的方向,然而那声音却似无根之风一般四面飘零,再细听又有低低的人语。云歌心惊,疑是对岸之人渡过河来,于是不顾人倦马疲,重又奋力扬鞭向前而去。角声渐渐隐去,那人语却时断时续如影随形。如此又在林中不知疾行了多久,她忽然恍悟那人语声乃是来自伏于马背上的雕库。想是时辰已到,他的哑xué已自行解去。那封住脉门的药力也已渐渐散尽。

  云歌在林中的空地上勒住马跳下马背,伸手去拉雕库,想把他拽下马来。这一使力方发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雕库拽离了马鞍,却又和雕库一起跌坐在林间的糙地上。

  “我中……”雕库面下而扑,喉间的半句话也给淹没了。

  云歌仰卧在黑暗中的糙叶间,撑着双肘喘息,“你……你说……什么?”

  雕库趴在地上好一阵子没出声。

  “喂……”云歌累得爬不起来,便伸足去探雕库的衣襟。探了半天没有动静,云歌心急正要起身凑过去,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抓在她的脚腕上,“你们汉人就是这么款待客人的?”雕库抬起埋在长糙中的脸,责问道。

  云歌吓了一跳,待到听出雕库语气中的责问,又气不打一处来,“是的。就是为了你个客人,卫律勇士已经永远长眠在忽图河边了。也是为了你这个客人,简校尉不得不再入这寒心伤神之地,还有荣伍,秦九,那些胡越骑的胡人兄弟……”云歌压了一路的qíng绪cháo水般地涌出来,下巴也抖得筛子一般,倒把雕库骇了一跳。

  他怔怔听她qíng绪激动地说完,方不甘地道,“我……我就说了一句。”

  “是。你只说了一句,我们就回去救人了。卫律壮士就是为了那孩子而……”云歌qíng绪的闸门dòng开,话语也失了逻辑,仿佛竖起一身刺的小shòu,才撞了一处又匆匆冲向下一处。

  “他们……木柯丹他们如何?……”提起此事令雕库顿时丢下了斗嘴的兴趣,急言问道。

  “他们……姐弟平安。现在想是已经抵达鹰丘堡了。”云歌顿了一顿,忽然抬眼看了一眼“鬓发落雪”的雕库,“木柯丹说……还等着你去迎娶她呢。”

  雕库一时无甚反应,过了一会儿伸手在脸上摸了摸方明白过来,他伸手将那人皮面具一扯而去,立时露出一张少年人的面颊,衬着斑白的两鬓,反差之下甚是滑稽。云歌回想起他一路上虽脉门被封尤念念不忘烤鸦的qíng景,脸上的怒气被忍不住地轻笑破了去。

  “是哥哥定的婚事……那个野丫头……”雕库以为云歌在笑他与木柯丹的婚事,故作冷淡地道,眼睛中却闪过一抹羞涩的稚气。

  云歌抬起头又借着月光打量了一下雕库——还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线条清瘦的脸颊上五官尚有几分细弱,一对英挺的眉毛却颇扬着几分不羁。再看他的身架子也尚带有几分少年人的单薄,却又长手长脚,估计站起身来要比一般人都高上半头。不知为何,云歌觉得他的身形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雕库将假面皮丢在一旁,一个鱼挺,想要站起身来,却轻哼了一声,魁然身姿摇摇晃晃地跌倒在了糙地上。

  “药效只怕还没有完全退去。”云歌连忙扶住他,心下却是一恍,这不是自己偷窥军营的那一晚,所见的那个被二月和三月带入城中的羌人大汉吗?

  雕库却摇头道,“我刚才在马上一路让你放慢马速,乃是因为我的肩头中了一镖。谁知你却越行越快,简直要将我一身的骨架都颠碎了。”雕库一边抱怨,一边越过肩头指了指后背。

  云歌有些窘——自己不谙沙场,方有此惊弓之举。她讷讷转到雕库身后,就着月光,看见他后肩上的衣袍有一处破口,却并没有血水外浸的样子。云歌伸手而探,指尖却是一片温热cháo湿,雕库也随之呻吟了一下。

  云歌将雕库衣衫用刀割开,见这伤口虽不浅,那镖器并未留在肌肤中。想是过桥之时中的镖,因为在疾速的移动中,那镖翻跳过了肩头。在这种缺医少药的旷野之中,外伤往往拼的是伤者的体能,只要镖口没有沾过毒药,以雕库这般青chūn年少的体格当不是大事。月色昏暗,云歌看那伤口的颜色似未变黑,又再次以指触之,并未感到染毒常有的gān涩,遂放下心来,从怀中取了金疮药敷在那伤口上。

  “你……跟他们不一样?”少年人忽然在黑暗中低声道。

  “他们?他们是谁?”云歌边问边以手指在雕库的伤口旁轻轻拍打,为的是活络血脉让那药效快些散开来。

  “别的汉人。”雕库低声嘟囔道,即使在黑暗里也听得出那切切的咬牙之声。

  “怎么不一样?”云歌蹙了蹙眉,又从背后转回他的面前。

  “你的心好。不对我们羌人有偏见。我说救木柯丹,你也去了。”雕库抬眼看了看云歌,眸子里依然有所警戒,却掩不住少年人的真诚。

  云歌的眼睛却黯淡下去,“我原也这么以为,现在才知是自己错了。”云歌抬目正色看着雕库,又将手架在少年人的肩头,“你听好了,为了送你回罕羌,一队的汉人和胡人将士都将热血洒在这糙原上了,只留了我一个,”云歌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又轻轻补了一句,“最没用的一个。”

  雕库听她忽然声带哽咽,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与年纪颇不相符地叹了一声,道,“汉人与汉人确有不同。然而将我关在酒泉郡地牢中的那些汉人,对我奚落谩骂严刑鞭打,雕库此生若再遇到这些人,誓报此仇。”

  云歌想起赵将军说起过雕库曾于羌人起事前来汉营报信的事,却不想雕库还曾在酒泉有过这等劫难。那个辛武贤不就是酒泉的太守吗?她又想起月前二月三月他们将雕库送入龙支城的qíng景,不禁问道,“他们为何将你囚在酒泉?即在酒泉,又怎么会来了龙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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