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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九洲_狄小箬【完结】(284)

  但在硬如珍珠的内心最深处始终埋藏一份无人可知的柔软,不容许被践踏,被伤害,哪怕是前功尽弃,哪怕是身首异处。

  黑暗里,幽阙的手指已经握紧成拳,愤怒的火焰正一点点烧毁这片流沙,至于远处那抹残辉始终是洋溢在他脸上最温暖的笑容。

  “皇上!其中内qíng,请皇上先宽恕裴锦之罪,裴锦才敢说!”锦兮清冷的声音瞬间将那道残辉冷却,幻化成头顶高悬的弦月,独自漫过汹涌之河,剥离出最后一颗火种。

  如此远离了如蒸烤炙的煎熬,盛帝终于听见来源于命运的一声喟叹,星辰之上的轨迹还在运行,而他已不敢再次摊开手,稍显迟疑,凝视不语。

  “看在玉瑶的面上,你尽管直说,朕恕你无罪。”半晌,盛帝才轻启薄唇。

  “是!”锦兮似乎被什么所触动,眉宇间忽而盈满了求而不得的苦涩,一贯清冷的声线流露几分脆弱,如雨打霜花,一鞭鞭,引起了在座诸位心间的阵阵涟漪与颤悸。“皇上明鉴,裴锦虽是出身名门,无奈命里无福,破祖伤父,虽有幸蒙得贵妃娘娘垂怜,依旧自认为不祥之人,不敢与人来往,更不敢同人说……今日乃裴锦生辰……幼时凡我生辰,家中定会庆祝,今年裴锦孤身在此,不想有例外,故一人独庆,足矣。”

  “庆祝生辰在屋子里过不就好了,琴师你为何非要前往西苑?”陈璎珞眼里依旧充满不信,继续问道。

  裴远嘴角微张,有什么话想说却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锦兮看在眼里,缓缓低下头,眼波脆弱似打破一地的琉璃,“陈小姐不知,裴锦幼时所居恰在宫墙西方,一人向西也只因……思家心切。”

  一句思家心切仿若万箭穿心,在幽阙心底狠狠cha出几个大窟窿,忍不住双手一拍,将金丝楠木做成桌案硬生生拍出一道裂纹,骇得原本还咄咄bī人的陈璎珞不敢再多嘴。

  “够了!裴姑娘自小身世孤苦自然比不得你们这些高门娇女,眼下裴贵妃刚生了病,你们就巴巴上来欺负,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嗯?难不成以后裴姑娘想去哪儿都要提前知会你们一声不成?”

  几乎没有人能够承受这样一双冷眸,裹挟着冰河决堤迸发出的彻骨凉意,如山压顶,如水淹身,几乎令人透不过气来。

  畏于安王之势,在场一众均不敢上前挑衅,默默承受之余,只能将全部系望寄托在盛帝身上,毕竟臣子再横也不敢和皇上叫板。

  盛帝薄唇半扬,眯着眼接受来自各方的求救目光,一点点汇聚成眸中最深沉的墨色,卷过风光旖旎的莲灯艳色,再添了点铺陈于夜色之中最闪亮的星辰之辉,直直激-she向前命中那人心中最为珍视的柔软不可亵渎之地,蓦然开口道:“原来今日是琴师你的生辰,哎……你看玉瑶不在,都没人提醒朕,害朕险些酿成大错!子先呐,难道连你也忘记了吗?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当的?”

  语气清淡,对裴远颇有几分责怪的意味,实际却是对他的一记敲醒,他应该牢牢记住锦兮现在的身份,而不是一味保全裴家。

  裴远觉得一股寒流正顺着脊背涌上头顶,虽然冰冷却意外将他脑中杂乱的念头全部摒弃,回想白日里发生过的一幕幕画面,再看身旁锦兮悲伤已无,略带讥诮的眼神,瞬间化作无数无形的针刺痛了眼球,挑破了血ròu,喉中隐隐泛出腥甜味。

  他忍着痛,拱手认错道:“是!皇上教训的是,裴远有罪!请皇上责罚!”

  “罚就不必了,只盼望裴将军日后能牢牢记住,莫辜负……才是”辜负盛帝?还是辜负锦兮?盛帝说的含糊,唇瓣微勾,渲染出三分佛偈难辨的晦深笑意。

  149.第三卷-第149章 变色未知chūn2

  离静澹宫还有一段距离,脚步踏在青砖铺成的禁宫甬道上,除却衣料摩擦的零碎细声外只剩冷兵器发出的金玉之声。夜色过半,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里,大地一片灰暗,连远处麟德殿屋顶一角鸱吻边上的琉璃瓦都黯然失色,雾霭渐生,左右石灯相互照应,将彼此柱身照的幽深且凄凉,至于灯里散发的红色光晕则浸润在暗夜里,凄艳胜血。

  头顶倏然掠过一只惊鸟,扑闪着翅膀搅乱浓重的夜色雾弦,裴远好笑的盯住墙头,无声扯动嘴角却勾起心底最隐秘的一丝痛意,缓慢回头,梗着脖子,在和锦兮对视的目光中败下阵,láng狈的侧开脸:“今晚的事qíng,请允许我向你道歉。”

  锦兮摇摇头,平静淡漠的目光犹如chūn日第一抹清风,虽显寒冷却带有奇异抚平人心绪的力量,“你只是站在裴家的立场,并没有错。”

  “不!”

  人的记忆像是蒙上一层细细绢纱,在反she中总是留下美好而又容易接受的画面。而天地不过是飘摇的逆旅,光yīn乃百代之过客,人生浮泛,如梦似幻,古往今来能有几人享一世贪欢?单纯的非黑即白的善恶只属于孩子,保持天真与无邪,成人的世界,满是丘壑,盛庭华筵花前遇,就如一鞠蘸满了烟水的清寒诗意晕开裴远所有浮华,一世踏过繁荣与背叛,执执复拥抱,亦成了可笑的幻念。

  甬道里被剪碎的风声断断续续地穿过,那人吸了口气,抬手发誓道:“都是我的错!裴远起誓——今日这种qíng况绝对不会让你经历第二次!有违此誓必遭天……”

  话未说完,宛若葱削的指尖轻轻竖在薄而坚毅的唇上,裴远呆了呆,迟钝地反应过来这夹杂药香的丝缕凉意来源于对方。

  锦兮唇瓣上勾,修长的蛾眉向两边舒展,声音似细雪浅落,“你我都很清楚,裴锦……到底不姓裴,我不会和你还有玉贵妃永远站在一条船上。若是仅仅出于愧疚,这些话不必再提。”因为,或许有那么一天,你们会因为我失去现在的一切。

  “……你?”裴远眸光闪烁不定,太过贴近的距离让彼此的呼吸声都能感觉到。这一次,她的眼底不再是难以言喻的哀伤而是锋芒凛然的剑气,这种剑意裴远只有久经沙场的武将身上才有。

  来不及细看,锦兮已经收回手,浅绿的轻纱无风自动,“将军请留步,剩下的路裴锦自己走就好,呵……我想玉贵妃眼下也一定不希望看到您,还请将军忍耐两天,等风头过去再去静澹宫看望。”

  “贵妃她——你也认为我的决定是错误的吗?”裴远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鞭,伤痕从脸上延至心肺,忍不住想叫出声。

  锦兮摇了摇头,似漫不经心道:“崔家的事,别说你今日当班,就是休假在家,他们也会寻机诱你上钩,百口莫辩,无计可施,最后不得不同意这桩婚事。其实,你能主动同意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你……切莫胡说!”裴远难以置信,漆黑的瞳孔几乎能照见锦兮的脸,神qíng平静,冷静的目光里带有一丝说不出的深意,顿时心头一跳。

  锦兮轻叹口气,奉劝道:“是不是陷阱,你自会知晓。不过敌人已经对裴家下手,日后行事需更加小心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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