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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后_白日上楼【完结】(60)

  钱来来毕恭毕敬地垂下脑袋:“主公,守门的几位已悉数被我灌醉。”

  “很好。”杨廷赞了声,“丁三,此事毕,便升一等,为乙。”

  钱来来蓦地跪下去:“多谢主公。”

  冒老二尸身被拖到隐蔽处,大门重新落闸,数百jīng卫如泥入海,迅速便消失在了门后,连同数百兵马亦一同牵到了旁处。

  “逆天行之,天亦诛之。”

  杨廷抬头望天,大雨瓢泼而下,黑云压城,百米外便无法视物,他带来的一百一十位jīng卫全数隐入各营,如今便——只欠东风。

  定州兵马司分东西两营,东营归独孤勇,西营归钟辛谅,中营由独孤信亲自统辖,如今独孤信已死,中营群龙无首,独孤勇勇武有余而智计不足,只要钟辛谅乱了阵脚——

  那独孤勇一人,也无法可想。

  杨廷解下蓑衣斗笠,换上东营兵卫之衣,一个鹞子翻身,人已经上了东营房梁,脚如踏云,迅速往东营中军帐而去。

  这边厢杨廷混入兵马司行诡兵,那边厢苏令蛮已经登堂入了室。

  陆雪衣实在是个极其貌美的郎君,一双桃花眼艳丽过了分,眼尾一挑,便是秋波暗送,直挑人魂。可他坐姿端正,脊梁笔挺,又着实不似那孟làng之人。

  “小娘子寻我这晦气之人作甚?”

  陆雪衣自顾自饮茶而乐,完全无视苏令蛮这副满身湿冷的láng狈样,连客气都未曾客气一句。

  “来前便听说,陆郎君是个真xingqíng之人,果然分毫不差。”

  苏令蛮抚掌而笑,出门前穿的八幅罗裙此时被雨一淋,将将贴在身上,湿冷湿冷的,可她仿佛半点感觉不到,面上的笑极为真诚灿然。

  陆雪衣这人在台上做惯了戏,在台下便不大愿继续端着张面具:“想来我一个唱戏的还劳烦不了小娘子,可是来寻我那相好的?”

  “若你来寻他,我是不管的。”

  这油泼辣子上来就怼的风格,苏令蛮觉得分外熟悉,她摇摇头道:“陆郎君快人快语,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其实,我此次来,是为你解决一道难题。”

  陆雪衣敲桌的手一抖,稀奇的“哦”了一声,“难题?”挑眉而来,便是媚骨风qíng。苏令蛮吃不消地拍拍胸口:“陆郎君,您可悠着点,我还小,经不起挑。”

  陆雪衣一怔,还头一回见有身份的小娘子这般直白:“敢问小娘子是哪家的贵女?”

  “贵女不敢当,我乃从司簿二女,苏令蛮,郎君叫我阿蛮亦可。”

  苏令蛮没有那起子门第观念,本是为了任务而来,现下觉得陆雪衣某些方面颇对脾胃,便放松了心态。

  这人假真诚还是真真诚,陆雪衣这见惯了各色人等的,是分得是清清的,见苏令蛮如此,那十分的防备心理便松了点,成了九分,重新斟了杯茶一饮而尽:

  “难题?”

  “我陆雪衣这辈子风风雨雨都过来了,哪还有什么难题?”

  苏令蛮目光一转,落到这宽敞的庭院,屋子内部建设与外头相同,老旧朴素,实在不衬这么个丽色红尘:“陆郎君既与钟将军两qíng相悦,忠将军又为何陋屋藏娇于此?”

  陆雪衣一哂:“断袖分桃,龙阳之好,哪个世家子不是藏着掖着,有片瓦遮头,有寸土落脚,陆某便知足了。”

  “陆郎君当真知足?再无恨憾?”

  苏令蛮视线落到陆雪衣左腿上,因习武耳力要比寻常人qiáng一些,她刚刚便发觉,陆雪衣左脚的足音要比右脚重些,虽极力掩饰,但左脚内里的一点垫高的梆子还是会有道印子——

  实质上,陆雪衣是个跛子。

  苏令蛮想起曾经听过的一桩韵事,当年陆郎青衣一曲【望江都】惊为天人,假以时日未尝不可登东望三楼,脱名旦之伍,成一方大家,可惜……

  “陆郎君就不想报仇?”

  “报仇?”陆雪衣心灰意冷:“小娘子说笑了。”

  第44章 螳螂捕蝉

  陆雪衣自然是不会对着一个新上门的小娘子掏心掏肺。

  “小娘子闲得慌, 不如回家绣绣花,扑扑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依稀透着看心灰意冷的倦淡:“前尘过往, 陆某已不在乎。”

  花厅里唯独门帘子的珠串还有点jīng致的意思。

  苏令蛮手指无意识地捋着湿漉漉的头发,眼睫规规矩矩地垂着, 心思却还在定州曾经的只言片语里打转。过去那些传闻大多当不了真, 可有几桩却是确定了的。

  陆雪衣当年够红, 也够傲。

  【望江都】不好练。

  他有过野心——但他腿折了, 还是被独孤勇使人打的。

  苏令蛮歪着脑袋淘气地笑眯了眼, 竖起一指指着头顶:“若我告诉郎君,这定州的天……塌了呢?”

  陆雪衣眼皮子动了动:天……塌了?

  定州人都知道, 这定州的天可不是那高居庙堂的圣人, 亦不是权倾朝野的杨宰辅, 而是那镇守定州十来年的独孤大司卫。

  有门儿。

  苏令蛮指尖松了松, 鼓动道:“阿蛮一直觉得, 人生在世,若能快意时不快意,还有甚乐趣?”

  ——能快意时不快意?

  陆雪衣错愕地抬起头, 眼前悠哉而坐的小娘子, 明明形容láng狈, 浑身被大雨淋得jīng湿, 可一双大眼仍如水洗过一般明澈,几乎一眼看得到底。

  他这半辈子从底层摸爬滚打着过来,什么人没见过?可这样的一双眼, 也只曾在万事不懂白纸一张的懵懂婴孩身上见过。

  这是一个难得gān净的人——

  若不是心计太深的话。

  “你是说,独孤信……没了?”陆雪衣演过旦角,唱过大戏,可此时也无法掩住面上的波动。他半信半疑,面上便带了点意思出来:

  “小娘子还年轻,恐怕不晓得祸从口出的道理。”

  苏令蛮一哂,要叫一个老江湖相信她,那么少不得要拿出些证据来,至于旁的那些复杂的歪歪绕绕,她玩不过陆雪衣,也不必要玩。

  苏令蛮转头,朝身旁一直静默着的黑衣护卫伸手:“把你主公事先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莫旌一怔,心道这苏二娘子好生jīng乖,居然早就知道主公留了后手,手已经乖乖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了过去。

  冷冰冰硬邦邦的一块铁牌子,有些见识的,也都能认得出这是何物——

  独孤家的家主令。

  独孤信身上有两样物品,是常年无休睡觉都带着的,一是虎符,二便是这家主令,曾与手下戏言曰:“牌在人在,牌亡人亡。”

  “陆郎君,有此物在,还不信么?”

  陆雪衣jiāo换双腿,眼波横扫处,是chūn意含波,脉脉含qíng,嘴里的话却是老辣:“大司卫身死,你主公好大的本事,可否透露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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