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澈月之林_涵云纱【完结】(57)

  “宋国骠骑大将军华荣之之女,现月华军主帅,‘腾凰将军’华月生求行空师父成全我和风澈,我愿与他携手共度一生!”月生也规规矩矩跪在他旁边,生怕行空认为她配不上风澈,一口气报了一堆名号。

  华荣之……听到这个名字,行空怔了怔,旋即一缕愧色拂过面庞。

  宋国和蜀地jiāo好,玉川罗桑为商贸重镇也是暗通款曲之地,为防宋国与蜀地对大魏不利,圣云先帝与方茂行连夜商讨,终是决定攻打两城为魏国南疆清除后患,镇国公叶世安亲自挂帅,攻下两城……幸好,幸好上一辈的恩怨没有影响到这一辈的两个人儿,想到此,行空又向她双手合十,弯腰躬身,愧疚道:“阿弥陀佛。”

  风澈不知月生突然说这些,紧张哑了哑嗓子,身旁的月生亦是一脸紧张,睁大眼睛等一个答案。

  “原先这些都是方茂行的事qíng,可他……”行空轻拂眼角,捏紧佛珠闭眼平息了许久道:“贫僧就替他做这个决定,允澈儿与华施主共度一生!”

  月生差点喜极而泣,她跪爬几步到佛像前,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佛祖佛祖,快些去告诉爹娘,女儿快要嫁人了,女儿将嫁之人叫韩风澈,女儿会和他相携手一生……”

  她欢喜又虔诚的背影却让风澈感到一阵悲戚——没有十里红妆,没有盛大仪式,没有亲友祝福,没有锦袍珠玉……他什么都给不了她,可是她依然那么开心。

  行空似是dòng察了他的心事,将他扶起,像小时候那般抚着他瘦削的脸颊。

  “谢师父成全澈儿和月生!澈儿不久就要和月生离开,就让澈儿再伺候您一次吧。”风澈勉qiáng笑笑,扶行空坐下,捡了布浸湿了水,里里外外打扫起来,月生见他这般忙去拐角拿出簸箕扫帚,却被风澈拦下。

  行空悠悠目光中,风澈渐渐变成小时候的样子,他笨拙伸着手垫着脚去擦高台上的佛像,再将屋子打扫gāngān净净,最后挽着袖子拿着比他还胳膊还粗的斧子去院里劈柴……他从来都是一个好孩子,勤劳又善解人意,他总会在他因故人神伤的夜晚里为他擦去眼角的泪滴,抱着他撒娇道:“师父别难受,澈儿在这里。”他一向坚定认为澈儿是佛祖听到他的祷告赐予他的珍贵礼物,他享受着澈儿带给他在失去她之后的年华里的唯一温qíng,他gān净纯洁而自己却含着一颗私心,一颗让自己无比愧对澈儿的私心。

  他眼里的澈儿慢慢变回现在的模样,他还在那儿如小时候那般认真,那宋国姑娘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目光里的柔qíngdàng漾在澈儿的四周。行空阖上双目,倒流了时光与景致,几十年前,大漠huáng沙,一身金色战袍的姑娘在夕阳的颜色里对着爱人的饰物露出一湾柔qíng,惊鸿一瞥,却成了他此生见过的最美景色。

  “澈儿,来。”行空睁开眼,将目光放在他颈上的凝血玉上,似是下定了决心,他朝里屋走去,风澈和月生也随他进了去。

  行空搬下最高处的一个上了锁的锦盒,那是他曾严禁风澈翻弄的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了钥匙,将那生了锈的锁艰难打开。

  “这是,画卷?”风澈问。

  “澈儿,展开。”行空指了指案几。风澈很快便将画展好等待行空的解释。

  画里是一名少女,她梳着英气的发髻,带着别致的青玉发簪,她正舞着剑,含着骄傲的双眸与微微上翘的嘴角写满了意气风发,一旁的月生看了那少女许久,突然发现了什么呀了一声,她迷惘抬头问道:“风澈,这是你姐姐吗?”

  风澈茫然摇头。

  “她是云熹微,巽风军第二任主帅,云既明的姐姐。”行空像是卸下了大防,他失了神盯着画中的少女,喃喃说:“宣明十年,漠北大雪,柔然南下,bī近皇城,巽风军主帅云无心临危受命领两万兵马出征,中计,大败而归。主帅云无心重伤垂死,他的姑爷,副将方圣哲阵亡……”

  听到方圣哲三个字,月生一惊,突然想起那承宇剑上的圣哲二字,不禁发问道:“方圣哲是……”

  “义父的哥哥!”风澈几乎同时。

  “是方茂行的哥哥,还是云熹微的未婚夫。”行空的眼里雾霭沉沉,彻底陷入了回忆:“云无心伤重不治,很快也去了,此时柔然再度来犯,御林军都抵上前线,宣明帝连夜封当时只有十二岁的云既明为巽风军主帅,调叶世安为副将重领巽风军dàng寇,云熹微心疼弟弟年幼直接截住圣旨亲自挂帅与柔然厮杀,这场仗断断续续打了三年,柔然孤注一掷,国库也因为战争入不敷出,大魏岌岌可危,民不聊生。终了,宣明帝与柔然王达成了和亲的策略,赐昭和公主与柔然王为妃,却未料到昭和公主早已qíng定叶世安,云熹微帮两人漏夜逃走,自己顶了公主前往柔然,大婚那夜,她杀了柔然王,逃出来时早已奄奄一息……我抱起染红了枯叶的她朝家的方向走去,听着她在我背上轻轻喊着圣哲的名字,渐渐断了气,那一刻,夜风将我凌迟。”

  月生沉浸其中,无声哭泣,风澈轻揽着她的背。

  “我自幼为僧,几十年里,唯一动过的凡心便是爱上了她……”行空温柔抚上云熹微的眉眼,淡淡微笑:“那一日我被柔然兵抓了,她杀入营帐将我救下,带回大营命人照料我……可是她不知道在她曾经行兵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动了凡心……我爱她入骨,却不知如何表达,只得夜夜求佛陀宽恕我活着时的罪孽,死后愿受那阿鼻地狱之苦……重伤的她曾躺在这里,握着我的手,喊着方圣哲的名字,即便是这样的替代品,我也甘之如饴享受着……澈儿你知道我在山野里见你的第一面是什么感觉吗……你那么像她,那一刻我的胸腔里好像又有什么跳动起来,我感谢佛陀慈悲将你赐予我,我在你的身上寄托了对她的所有思恋……我把当年她颈间之物送予了你,那块玉,是方圣哲留予她的哀思,那里面的血是她临终前流入……”

  风澈拼命忍住要晃动的身体,豆大的汗珠缓缓滚落,他脱了力跪倒在地……

  曾经,临终的方茂行,像是忏悔般在他耳边喃喃,他说他对不起他,他说他rǔ没了他,他说他不配被他叫一声义父……

  原是,这么一段往事,原是,这么一个替代品……

  “澈儿应该恨我,是我rǔ没了你gān净的心,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私yù,总让自己沉沦在往日,念了多少经文,行了多少路,我却依旧放不下对她的执念,而对你好,更多是因为你像她。”行空如落叶般飘摇,努力稳住身形。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救命之恩澈儿铭感五内永世难报,无论师父对澈儿用了何心,澈儿都毫无怨言,澈儿的命是师父的,澈儿是师父抚养长大的,这些就足够了。”

  这就是风澈,无论世界如何残忍对他,他依旧能温柔以待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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