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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神榜—穷神与金_決明【完结+番外】(15)

  真正教他意外的,还是她的身分。

  ……那么废柴的家伙,年纪比他小,位阶比他高,他见着她,居然还须向她行大礼,想想忒不甘心。

  「还有你说你,谁不招惹,去招惹上她?!」财神这句,明摆是迁怒,迁怒孙儿连累他自降神格,被迫与穷神一脉打交道。

  「我并不识得她,以为她不过是寻常司花天女之类。」

  「那一家子全是怪人,脑子里摆些什么乱七八糟鬼想法,正常神族都猜不透!拜帖一事,敷衍敷衍过去便好,别较真,还傻傻上门供她糟蹋?!她想得美!我们财神也不是软柿子,任她掐扁搓圆!」

  鎏金没应声,静默随着爷爷身后走,财神身形福态,步履些微笨重缓慢,走前两步又顿下,转头问他:「在虚境里,你不会同那古怪丫头暗生情愫了吧?!」

  通天云壁可以映照出虚境景况,自然也映照出他孙儿与穷神独处的片段,直至由银白大地转至泉歇草原,财神与众仙皆见他们两人在一块,自然有此一问。

  「没有。」鎏金直觉脱口否认,这两字,连经过脑门思索的时间亦无。

  「没有最好!那一家子神格不纯,本连修仙机缘都没有,是他们大吵大闹,才破例提上来,可成了神仙,也不见努力思进取,仙术仙寿只修了半吊子,一塌糊涂,哪有半点神仙样?!」财神又叨叨絮絮了许多,自然全无好话。

  关于穷神一族种种,在鎏金思绪间,迅速转了一遍。

  那一家三代,生于贫户,爷爷是奴,爹爹是奴,注定孙儿也是奴,卑贱地在富豪府邸谋得舀肥铲粪仆役一职,赚取少得可怜的薪俸,以及一小处勉强容身的小破房,供家人遮风蔽雨。

  他们注定无财,命簿上载明一生劳累工作,却攒不到钱财,日子虽苦,一家倒携手相扶,不怨天、不怨命,安分做着仅供糊口的差事,人生无贪无求,只希望家人身体康健,平安和乐。

  然,「贫贱夫妻百世哀」这句话,并非挂在嘴上的信口胡言,它是太多同类人的亲身经历,血淋淋记着,如此简短的七个字,何等椎心刺骨。

  因为穷,他们被主人视为牲畜,毫无尊严,动辄奚落打骂,无论差事办得妥善与否,倘若主人存心刁难,他们只能默默吞忍。

  因为穷,没有权利选择携家带眷逃离这一切不公。

  因为穷,就连自己的妻子,都没能好好保护,眼看主人端起高高在上的嘴脸,夹带权势及命令,逼迫妻子就范,还当着幼小孩子面前,奸淫得逞。

  受此奇耻大辱,丈夫本欲找主人理论,却被父亲拦下,摇头叹息地喃喃说:「没有用的,奈何不了他们……去了,不过自讨苦吃。」

  丈夫忿恨不已,淌了满脸泪,搥打墙壁哭吼,妻子虽萌生死意,思及孩子还小,怎忍弃之不顾,只能苟且偷生。

  他们的隐忍,并未换来平静,食髓知味的富豪主人变本加厉,总在兴头一来时,横蛮地命家仆闯入小破房,将妻子拖至自己房内,供其淫乐,他妻妾众多,却更好这一味,看女人从挣扎到认命的折辱过程,获取乐趣,并于完事之后,随手几枚铜钱朝她脸上丢,贱买她的清白与羞愤泪水。

  一日,丈夫返家,撞见富豪主人故技重施,此次更加恶质,居然在他家小破房的木桌上欺负他妻子,孩子蜷缩墙角,哭得满脸通红,丈夫怒极攻心,早顾不得主仆之别,操起手上挑粪棍,便往主人后脑杓打。

  若能直接将主人打死,或许只是一命赔一命的事,偏偏富豪命不该绝,天赐予他此生寿命八十九,尽管伤重,最后仍是能安然无恙,度过生死大关。

  富豪没死,死的却是那一家三代,丈夫一时激动伤人,便是他们的死因,伤愈的富豪怎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故事没有发生奇迹,也未能有福星降临拯救,那一家子的性命,断送在富豪手上。

  穷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最后还死于非命,满腹冤屈难申,才有了冥城告状之情事。

  若鎏金没记错,她死时,不过是两三岁的稚嫩年纪。

  大概这年纪还记不了事,未能懂得太多世间丑陋,她脸上才瞧不出半丝悲愤怨懑,仍能那样笑……那样废柴得很欢快、不思进取也无妨的笑。

  他心底,生起一股暗暗庆幸,庆幸她没尝太多辛苦而死。

  思绪到此中断,穷神一家的往事,在神族眼里,短暂得不值一提,亿万人世中,更苦之人不是没有。

  拜帖他一定会送,但不为赔罪,他不认为自己何错之有,然而有件更紧要之事,须与她私下商谈——关于虚境所遇的绝色青年,以及,她错手带回的木钗。

  第四章 [纠缠]01

  第一张拜帖,石沉大海。

  第二张拜帖,杳无回音。

  第三张拜帖,投递无门。

  第四张拜帖,直接给退了回来。

  第五张拜帖,揉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给她面子,她倒端起架子来,逼他直捣虎穴,硬闯进门,她才肯拨空一见便是了。

  行,这招省事省时,不用浪费彼此时间相约,他心里也颇乐意照办。

  择期不如撞日,鎏金做事向来俐落,曾被他爷爷评为财神一族难得的好苗子,这株好苗子一脚踢开她府上那两片摇摇欲坠的门板,再无遇任何阻碍,第六张拜帖同时同刻,随大掌拍桌,啪地摆在她面前。

  那时,她正落坐一张老旧破桌前,盯着眼前一壶凉茶发呆,他隐约记得踹门进屋前,听见她在屋里喃喃自语,很挣扎、很为难、很天人交战道:「用?不用?用?不用?金子都砸下去了,不用有些浪费……」

  不是他小人偷听,而是她家门板破洞有些大,里头动静全泄了出来。

  破桌受不住他一拍,桌脚果断迸裂,灰飞烟灭,她只来得及双手去捧护那壶茶,其余桌上零嘴瓜果全散落一地。

  「财神长孙鎏金,求见穷神天尊一面。」他淡淡补上来意,为时已晚,而且晚了非常非常非常多,加之表情冷然,半点恭敬无存,哪里搆得着「求见」一词?

  「……」她瞪他,瞪了好久才说:「你砸坏我家唯一一张桌,赔我!」

  她没有扯谎,那是她府上唯一一张桌,应该说……是这家徒四壁间,唯一一项摆设家具。

  他目光终于由她身上挪开,环视穷神之居,她一身华丽金贵,所住之处居然不如柴房,是把银两全花在衣着装扮上,腾不出半分来采买家具?

  破的窗、破的门、破的桌、破的屋瓦,独独她,身穿极其珍稀的天女羽衣,妆点金煌耀眼的黄金饰物,腕上的金铃,轻轻曳动,发出响脆之音,于此一陋室里,成为最格格不入的存在。

  一张桌子,赔她有何难?

  他墨袖微扬,全新的、坚固的、雕工精巧,镂刻一圈百鸟献寿图,鸟羽镶嵌东海稀罕的雪白贝壳,洁净中七彩光辉隐隐流动,黑漆木制的六角桌,摆在她面前。

  她一脸嫌弃,看不上眼:「我不要这张,我要原先的破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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