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劣神榜—穷神与金_決明【完结+番外】(8)

  可有人抖如秋风落叶,一身金铃颤得叮当乱响。

  「你不要让牠们靠近我──」她惊叫中夹带哭腔,直往他身后躲,十指绞得他衣领一紧,盘扣似要绷开一般。见猲狙龇牙逼近,其中一只发出恫吓吼声之际,她甚至不顾仪容,扑跳到他背上,双手双脚死死纠缠他,甩也甩不开。

  有没有这么夸张?几只大一些的野兽罢了,值得她怕成这窝囊样?!

  「放开!」他要被她勒死了!猲狙的攻击未起,反倒险些命丧她之手!

  「不要让牠们靠近我——不要让牠们靠近我——」她只剩这一句的表达能力,边喊,边把他攀更紧,全然不顾形象,两条纤腿盘过他腰际,死命扣牢。

  「妳才不要在我耳边鬼吼鬼叫!」他耳朵被她叫得泛出了疼痛!

  和她相较,淌着腥唾扑过来的猲狙还可爱许多,一只只屁颠颠吐舌飞奔貌,活脱脱就是狗。

  他迁怒地对着这几只「狗」痛下毒手,掌中金光凝聚剑形,虽无冷冽剑锋削铁如泥,灼灼剑气却强势霸道。

  第一只大步虎跃过来,直接祭刀,品尝剑光凛厉程度,如霜雪遇烈阳,消融得一干二净。

  第二只稍有停顿,仍是勇猛且无脑地扑来,他反手一挥扬,金光自指掌延伸,由剑成鞭,亮澄炫目,攻势亦如光似电,瞬间闪扑,足足数尺,猲狙不及更靠近,咽喉已遭刺穿。

  猲狙喉头滚出痛苦呜咽,类似的沉吟,居然也会由发动攻击的他喉间逸出,元凶自然是她,她锁他喉的力道,拿去对付猲狙岂不是更好?!

  「松手!」他一手去扳她绞在他脖上的双臂,一手怒极地解决第三只猲狙,猲狙撞上他这波怒气,也算倒楣。

  「不要!你快点解决牠们!快点!」她埋首在他肩后,失声嚷嚷。

  我比较想快点解决妳!

  扳不开,他索性狠狠震痛她的麻穴,没料到这样都逼迫不了她放手,只是手劲略略软化,松了一松,双腿倒是盘锁得更紧,生怕被他成功甩下。

  第四第五只见状,脚步顿了顿,尾巴一缩夹,退了两步,不敢躁进,远远龇牙咧咧,拱起背上硬毛,喉间滚出几声兽狺,强撑场面。

  「你砍完了没?!我好像听见牠们在喘气呀!你是不是打不赢呀?!你不是说就几只狗吗?狗你都打不赢还说什么修炼!」自始至终双目紧闭的她,看不见半丝实况,也不敢张开眼,全凭感官瞎猜。因为恐惧,声嗓不由得抬扬,乍听下,极似尖锐的质疑,虽然她并无这等心思。

  「……」他额侧青筋跃了跃。

  明明听出她的颤抖、她的哭腔,那一瞬间,却还是心火骤升,赌气的念头来势汹汹,有些幼稚,有些任性,他难得想使一回坏脾气。

  再一次狠震她麻穴,这回力道加得更重,在她惊呼一声痛,双臂仍微微抽搐之际,他拉开她的手,又听她闷吭一声,麻穴正发作时,被这般重重握住,是疼得连心都会为之一颤,那是有别于刀砍剑刺的俐落肉痛,像千万只蚂蚁密密啃咬,一下一下抽疼。

  连缠在他腰际的腿部麻筋都不放过,凶狠拂手点去,她终于从他身上落下,摔进雪中,臀上的疼,远不及手脚既麻且刺的痛。

  她这时才终于张眼,先望向他,他一脸惯常的面无表情,后又瞟到两只残存的猲狙,眼光飞快挪开,多看一眼都不敢。

  不解的眸子迅速移回他脸上,余光不敢乱飘。她以为他方才同猲狙缠斗太累,暂且中场稍作休息,等会儿再开战局。

  ……可他脸没红、气没喘,不似疲惫劳动过手脚的清爽样。

  「五只猲狙,我三妳二——」看她一脸废柴,罢了,手中金光一劈,猲狙之一呜呼倒地,他修正原句:「我四妳一,很公平。」言毕,他居然真的掉头走人,修颀身影消失于雪白天地。  苍茫雪地,寒风刺骨,徒剩她与一只最稚小的猲狙,愕然相望。

  她惊忿于自己被抛下,独对远古野兽,而且,还是她最惧怕的犬状生物……

  牠惊惧于自己同伴眨眼间灰飞烟灭,或许再一眨眼,下个倒下的便轮到牠,牠嗷呜一声,软脚瘫坐,吓得一动不敢动。

  无声雪花飘忽纷跌,宛若漫天撒下了片片梅瓣,逐渐在一神一兽的脑门上堆积,冰得脑袋冻僵,丧失思考功能。

  敌不动,我不动,两方真的没人敢动。

  她怕牠兽性大发,兴起了为同伴报仇雪恨的雄心,朝她扑咬上来,于是匆匆爬到枯树上便僵硬石化,喘气也只敢小口小口。

  牠呢,则怕她身上那袭玄色外袍,袍子弥漫金发男人的淡淡仙息,更怕衣袍宽袖深处,会不会突然杀出金光一道,断牠咽喉、捅牠胸口、削牠脑袋……牠藏身岩石后,探出半颗脑袋,也保持此一动作,与岩石融为一体。

  内心怕成一团的两方,维持着如此对峙,良久,良久,再良久……

  无法离开此境的金发男子,作势消失一刻再折返,就见她与牠,如此滑稽的遥遥相望,气势同样蔫蔫的,不分轩轾。

  不知怎地,心情突然好转,有些哭笑不得,方才自己的赌气,似乎太过孩子心性,颇为幼稚可笑,跟她这种废柴计较,有损自己格调。

  自觉大度走过去,金眸睨了猲狙一眼,冷淡道:「还不滚?」

  僵化许久的猲狙受惊一嗷,如噩梦乍醒,爪子在雪地上打滑了两下,转身又跌一跤,甫站稳脚,飞快拔腿逃了。

  他微微仰首,朝枝桠间的她望去。

  枯枝无残叶,徒有雪相依,暗沉色的凌乱枝桠添上雪白,萧索冬景。

  她抱着树,脸也是一片惨白,身上黄裳红裙裹玄袍,衬得苍白更明显些,她闭紧眼,睫毛都在打颤,不知是太冷还是太怕。

  「猲狙跑走了,妳还要在树上待多久?」自省玩过头,他态度稍软,语调也轻柔些。

  泪水在两排睫毛间凝成了冰,泛白的双腮挂有两条冰泪痕,清晰可见,她一时半会儿无法顺利张眼,拿手背去揉,动作竟有几分娃儿稚气。

  何止动作稚气,她连行径也幼稚得很,听见他的声音,倔强撇过头,不答腔就是不答腔,只有鼻腔哼气时,蒙蒙的白烟,笼罩在她面容之前。

  「跳下来,我接住妳。」

  「……现在才示好没有用了!」她声音哭哑,吼人气势全无。

  「不跳算了。」他转身要走,脚步踩在雪地上,故意弄出声响。

  她急得喊声:「我眼睛张不开!被冰糊住了啦!」

  天寒地冻里哭鼻子,下场一点也不美。

  「只管跳下来,我能接得住。」他还是有点想笑,但见她可怜兮兮的狼狈,终究忍住了。

  「你这么坏心肝,诓我往下跳,正好再仆进雪坑——」她耳朵尖,听见他笑了一下。可恶,被她说中了呴?!

  「保证不摔了妳。」

  哼!她才不要轻易相信他!

  「呀,原来猲狙会飞,要停到树上了。」他语气平淡地瞎扯。

  她一声尖叫,与其说是跳下来,不如说跌下来更合适些,稳稳落入一个温暖怀抱之中,确实没掉进雪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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