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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198)

  那些复杂的情绪曾伴随她许久,但如今,都不重要了。

  ……

  殿外,战青和杜鸿嘉尚未离去,听说端拱帝和段贵妃亲至,均感意外,忙去迎接。

  步辇来得很快,到得芙蓉陵外,女官侍女闻讯,跪了满地。蒙香君不太知晓内情,岳华却十分意外,生恐端拱帝来者不善,偷偷抬头瞧了战青一眼。

  战青不知端拱帝来意,见他态度不算太差,遂悄悄摇了摇头。

  端拱帝已然下了步辇,环视四周,问道:“太子妃如何?”

  “回禀皇上,太子妃一切安好,只是玉体疲累,正在歇息。”

  “孩子呢?”

  “也在殿中。”陆双卿恭敬回答。

  端拱帝遂叫人免礼引路,要去里头瞧瞧孩子。走近殿门,见廊下才起身的老妇颇面熟,微一回想,才记起她是高探微的续弦夫人,从前深居简出,甚少露面,上回戎楼抵京,宣政殿那场宴席上,曾经见过。

  他自然知道谭氏和伽罗的关系,并未多说,抬步入殿。

  奶娘奉命将孩子抱过来,端拱帝来得仓促,并未备礼,倒是段贵妃临出门时取了串香珠,放在襁褓外层。又关怀太子妃的身子,命人不必打搅,需尽心侍奉云云。

  乐安公主溜到段贵妃身后,瞧着端拱帝,颇为意外。

  直到端拱帝素来冷沉的脸上稍露笑意,才算放心。

  待端拱帝和段贵妃起驾时,跟随离去。

  从御驾亲至到宫女内监走得干干净净,前后不过大半柱香的功夫。战青和杜鸿嘉、岳华面面相觑,不明白端拱帝这陡然转变的态度,却都不约而同地暗自捏了把汗。

  倒是谭氏望着渐渐走远的步辇出神,最终微微一笑。

  *

  次日端拱帝起身时,在外侯了多时的急报便递进来,说援兵陆续抵达后,谢珩攻出城池,内外夹击,大败田锐,正奋力追击。而后捷报陆续传来,至七月初二,谢珩生擒太上皇。残余的叛军闻讯,如鸟兽四散,不击而溃。

  端拱帝大喜,命谢珩准备车驾,待太上皇回京。

  谢珩抵京那日,天有微雨,京城内外笼罩在朦胧烟雨中。

  朱雀长街上却是人头攒动,百姓早已听得谢珩凯旋的消息,探头探脑的猜测哪辆马车里是太上皇。待队伍过去了,又忍不住感叹,这位太子可真是神武英明。

  宫门外,姜瞻仍旧率百官迎候,谢珩端肃如常,命人请出太上皇,齐往宣政殿中。

  朝臣中大多都曾在端拱帝治下为官,瞧着马车中被人搀出的瘦弱男子,各自诧异。昔日的皇家威仪早已淡去,四十余岁的他形容消瘦、精神不振,在端拱帝身着黄袍迎出来时,陡然双目呲张,却如病猫般,没半点震慑。甚至他几番张口,喉咙中也未能吐出半个字来。

  端拱帝胜者为王,朝堂百官跟前也欲博个好名声,待他倒颇礼遇,询问缘故。

  谢珩说是田锐狼子野心,挟持太上皇却失于照料,令他身子孱弱。檀州那场暴雨后,太上皇染了风寒,病势愈发沉重,待谢珩找到时,他已奄奄一息。若非途中着意调理,如今怕早已驾崩。

  端拱帝甚是痛心,当堂痛斥田锐,又说太上皇为人蛊惑,祸乱百姓,实是不该。

  旋即论功行赏,将田锐、傅玄等作乱的贼子尽数押入狱中,等候发落。

  而后,暂时安置太上皇在闲置宫室中,召太医照料。

  当晚夜深时,端拱帝着天子衣冠,亲自去探望太上皇。兄弟二人在睿宗皇帝时便为争储之事闹得不可开交,惠王妃与谢坤死后,更是势如仇雠。妻儿性命虽是傅玄、高探微等人谋害,却无一不是太上皇指使,端拱帝怎肯善罢甘休?

  ……

  东宫中,谢珩却是满心欢喜。

  罗帐低垂,灯烛昏黄,伽罗产后身子稍弱,这会儿已睡着了,谢珩却了无睡意。靠在软枕上,将伽罗瞧了会儿,锦被之下她的身段更见丰腴,似是觉得难受,眉头微皱了皱,便向他怀里钻过来。

  谢珩将她圈在怀里,察觉胸前衣衫被伽罗牢牢攥住,力道不小。

  女儿出生那会儿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他于激烈战事的间隙里记挂伽罗和孩子,她又何尝不是?兴冲冲地回芙蓉陵看过她和孩子之后,谢珩特地回了趟昭文殿,在那儿碰到杜鸿嘉,询问东宫近况,才得知伽罗那日头回生产,痛得撕心裂肺,连杜鸿嘉和战青两个大男人都听得心惊胆战。

  杜鸿嘉在他手下素来谨慎,小心掩藏着对伽罗的心思,这回却不顾忌僭越,向他道:“太子妃诞下孩子,几乎是拿命换来的,还望殿下能够珍重疼爱,不负表妹。”

  谢珩怎会不知?

  他收紧怀抱,在伽罗额上轻轻亲吻。

  怀里的人似觉得心安,指头稍松,往他怀中凑了凑。

  谢珩回身,指风弹熄最后一支蜡烛,抱着伽罗入睡。

  ……

  七月的大半个月,谢珩几乎都留在芙蓉陵中,除了外间有非他不可的政务外,甚少外出。伽罗月子里不便出行,他便将桌案搬到榻前,或是看她作画,或是帮着端茶递水,照顾孩子,甚是殷勤。

  至下旬时伽罗身子恢复了些,谢珩又忙碌起来。

  叛乱平定之后,剩下的便是善后之事,田锐等人都按律裁处,无可争议。太上皇在宫中住了半个月后,终因重病不治而驾崩,端拱帝命人治丧造陵,因战事后国库空虚、百姓疲弱,便按最低的规制筹备,连陵墓都修得甚是敷衍。

  旁的事都已落定,唯有傅玄的罪名,端拱帝迟迟不能决断。

  在重掌帝位之初,他便恶狠狠地打算过,待傅玄归来,他必治以重罪,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发泄仇恨。两年过去,仇恨并未有半点消弱,直至太上皇被带回宫,兄弟清算旧日仇怨时,压抑数年的仇恨,尽数落在了太上皇这罪魁祸首身上,像是积攒了已久的力道被人抽去,反倒不似最初执念深重。

  对于傅玄,端拱帝依旧憎恨,本欲处死,提起朱笔,却又犹豫。

  那日伽罗诞子,阴雨骤晴,随同而来的,还有谢珩转危为安的喜讯。

  端拱帝纵然曾对伽罗怀有芥蒂,心底里,对这个孩子终究有了好感——尤其伽罗诞下的还只是个女孩。倘若立时处死傅玄,心里反而会生出疙瘩似的。

  犹豫数日之后,端拱帝终于决断,加封傅良绍官位,判傅玄流刑。

  以傅玄那把老骨头,哪怕能熬过千里流放,也挺不过流放之地的苦寒。

  但于旁人而言,流刑与斩首,终究有天壤之别。

  旨意传出,连伽罗都觉得意外。傅良绍受命回京,叩首谢恩,旋即赶赴东宫,探望尚在襁褓中贪睡的外孙。

  ……

  九月时,太上皇的陵墓仓促建成,太上皇由殡宫迁去下葬。

  端拱帝藏了多年的心事了却,定于十月初在鸾台寺再做场佛事,虽是祈福之名,知情的人却都知道,他是想告慰文惠皇后和信王谢珅。

  佛事隆重而盛大,整整二十一天,高僧云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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