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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22)

  小径上少有人行,两侧茅草过膝。谢珩走得很慢,似在欣赏郊野风光。伽罗不敢催他,只好慢慢跟着,直到他在一处茅亭驻足,才问道:“殿下有吩咐?”

  谢珩回身,道:“鹰佐那边怎么说?”

  “他想要我的长命锁。”伽罗自觉的取出长命锁给他看。

  谢珩接在掌中细看。

  那长命锁用金打造,形如绽放的莲花,手艺精湛。只是年头甚远,看其成色,竟似有两三百年之久,应是世代相传之物。与旁的长命锁镂刻福寿之物不同,锁的背面是一只展翅的凤凰,底下八个字,“荷天之宠,必得其寿。”

  粗粗看去,确实无甚特殊之处。

  可普通人家,谁会拿这样老旧的长命锁给孩子?伽罗出自侯府,又以“伽罗”为名,可见傅良绍夫妇应笃信佛教。按着常理,她出生时,或是有身份的亲友赠送,或是傅家给佛寺里香火钱,寄在有道高僧名下,另造长命锁。

  拿如此老旧的长命锁给她戴,着实叫人意外。

  且看那凤凰的模样,与南夏的大为不同,甚至西胡、北凉的凤凰,似也与之不同。

  谢珩被困淮南时博览群书,于北域各国的图腾民俗了解颇多,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凤凰是哪国笔法。

  他低头看向伽罗,她也面带困惑。

  碰上他的目光,伽罗立时垂眸颔首。

  少女才过了天真的豆蔻年华,虽幼时失慈,毕竟养尊处优,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没见过什么风浪。这回北上路途艰辛,又数度遇险,前路叵测时忧愁忐忑,小脸儿竟显消瘦,衬得那双眼睛如琉璃珠子,夕阳下顾盼流波。

  谢珩对此是熟悉的,不管哭笑出神,她眸中总藏着潋滟波光,天然风情。

  只是如今垂眸,那风情便收敛了。

  谢珩别开目光,将长命锁放回她掌中,“仅此而已?”

  “嗯。那晚鹰佐问了长命锁的事,我搪塞他,说长命锁已被西胡抢走,他没再来过。后来殿下派人救我脱困,折道南下——”伽罗稍作犹豫,道出心中疑惑,“其实鹰佐既提了长命锁,到了北凉都城,必定会说得更深。届时摸清了情由,真相或许能清楚。殿下派人救我……是另有打算吗?”

  谢珩眯了眯眼睛,“言下之意,救你是多事?”

  “不不不,殿下误会了!”伽罗忙摆手解释,“我无意冒犯殿下。殿下施以援手,我确实深为感激。”

  ——不过她确实不明白谢珩的用意。明明都已约定,派她深入北凉探明情形,却又中途派人救她回来,令她几乎无功而返。这固然叫她感激,却总觉得谢珩这回出尔反尔,让人捉摸不透。

  谢珩背转过身,也未追究,只道:“回到京城,查明长命锁来由。”

  伽罗恭敬应是。

  “也无需感激,我救你只为公事。毕竟……我睚眦必报。”谢珩忽而侧头,瞧着伽罗缓声道:“难道你以为,我会好心救你?”

  ……

  伽罗缩着肩膀,颇觉无辜。

  曾经有那么一瞬,她差点真的以为谢珩是生了恻隐之心,好心救她。否则,实在难以解释他的出尔反尔。

  而今看来,是他另有筹谋。

  这样也很好。

  *

  辞别苏老先生,骏马疾驰,朝行夜宿。

  三日后抵达邺州,离京城已不远。

  当晚投宿客栈,毗邻闹市。伽罗连日疾驰后没胃口,见对面有家蜜饯铺子,便生馋意。她住在谢珩和杜鸿嘉的隔壁,知道东宫亲卫也在左近,无需担忧,趁着铺子打烊前,寻了些碎银子去买些回来。

  铺内蜜饯和糕点齐备,做得都极好,蜜饯甘甜,糕点香软,整日劳顿后吃几颗,堪慰饥肠。伽罗闲着无事,索性将各样都挑了些,满载而归。

  右手单独拎着她的吃食,左手两份给杜鸿嘉和谢珩。

  杜鸿嘉那里好说,只是谢珩脸硬脾气臭,向来不待见她。贸然送去没准会讨个没趣,不送又太无礼,也对不住他途中几番照拂……

  不如请杜鸿嘉代她送过去?

  正自盘算,忽觉哪里不对,伽罗抬头环顾,瞧见侧面走近的人时,唇边笑意霎时僵住。

  华灯初上,夜市方开,客栈旁边有家热闹的酒楼,数位官员从中走出,正往这边走来。被拱卫在中间的人锦衣缓带,玉面含笑,那样熟悉的轮廓,不是姚谦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左相的乘龙快婿呵呵呵

  第16章

  意料之外的重逢,伽罗措手不及。

  姚谦显然也未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原本的得体笑容凝固,目光在伽罗身上黏了片刻。他周围的官员察觉异常,均往伽罗这般瞧过来,见是个极美貌的少女,各自露出隐晦的笑意。

  伽罗莫名觉出厌恶,收回目光,径直往客栈走去。

  这般云淡风轻,颇令那些官员诧异。

  姚谦愣了一瞬,忙冲众人胡诌解释,胡乱辞别后,大步追入客栈。

  闹市中的客栈生意火爆,这会儿正是饭后闲时,入厅右侧有个喝茶卖果点的地方,人来人往,稍嫌喧嚣。

  伽罗走得颇快,已经到了楼梯口,因碰着杜鸿嘉,正在说话。

  姚谦推开隔在中间的闲人,三两步赶上去,“伽罗!”

  伽罗面色不大好看,充耳不闻。倒是杜鸿嘉闻言看过来,见其面生,狐疑打量。

  姚谦还记得那日学甲巷中伽罗如遭雷轰的神情,见她躲避,只当是伤心如旧,只管紧紧看着伽罗,“你怎会在这里?我有话同你说,能否去那边的雅间喝杯茶?”见伽罗置若罔闻,面上稍现尴尬,继而道:“那日事出突然,我有不可言说的苦处,怕被人察觉,只能先行离开,未及解释。后来我去了学甲巷,没见到你,托人去尊府打听,也没有……”

  “阁下是谁?”杜鸿嘉看出伽罗不悦,出言打断。

  姚谦拱了拱手,往杜鸿嘉脸上打量。这一路回京,自谢珩至亲卫,众人都是寻常打扮,杜鸿嘉一袭锦衫磊落,腰间虽未佩宝剑,但习武之人自有股刚硬之气,与众不同,且看其神情,显然颇有敌意。

  他打量片刻,决定报出身份,“户部仓部司,姚谦。”

  “没听说过。”杜鸿嘉跨前半步,“找我表妹何事?”

  “我是伽罗……旧友。”姚谦侧身让开楼梯口的路,道:“去那边雅间好么?”

  伽罗冷嗤,转过头来,神情陌生而疏离。

  回京疾驰的路上,伽罗想过将来的打算,父亲的下落、外祖父家的处境、长命锁的秘密都令人挂心,思及淮南旧事,又怎会想不起姚谦?

  那日的心灰意冷清晰印刻在记忆里,往年同游的景致有多美好温煦,那日撞破实情的失望就有多深刻冰冷。

  曾经也是豆蔻年华里仰慕信赖过的人,是淮南春日里最念念不忘的风景,即便撕毁信笺时已决意忘记,又怎会真的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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