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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40)

  岚姑失笑,“这话说得,姑娘自己都没底气。男子平白无故对姑娘家好,多是有些私心,何况殿下所做的,皆是恩重如山的事。听姑娘的言语,如今对殿下满怀感激,还很欣赏他的才干志气是不是?”

  伽罗自笑了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怕我因此对殿下生情对不对?”

  窗内岚姑颔首,神色稍肃。

  窗外,谢珩顿住脚步,立在廊下。

  他今晚才从鸾台寺回东宫,手头的公事在寺中已然抽空处理,回到住处后闲坐片刻,忍不住便想来南熏殿看看。于是同往常一样,寻了长命锁为借口,打算堂而皇之的打搅她一番。

  进了院门,瞧见偏殿里灯火微弱,伽罗所住的屋中却是窗户敞开,烛火明亮,心中竟不自觉感到高兴。

  他来得突然,又没带半个随从,外头嬷嬷侍女并未发觉,里头岚姑说得正认真,加之谢珩走路没声音,更不曾发觉。

  谢珩直至走到门前,才听见两人的谈话声,听得隐约断续的言语提及他,不由驻足。

  待听得伽罗那句“对殿下生情”,竟自稍屏呼吸,留神细听。

  第26章

  窗内,伽罗丝毫不知外头还有人听墙角。

  夜风微凉, 她撑起身子望外, 瞧见芭蕉随风而动, 南墙边数杆翠竹依着红墙, 庭院里空静无人,只有廊下灯笼高照,散出满院微红的光芒。

  而夜空中星辰明亮, 临近望日,月亮圆如银盘,清辉洒满。

  如此良夜,依稀与旧日记忆重叠。

  那年在淮南, 外祖母隐晦的探问她对姚谦的态度,回到住处后, 岚姑也曾提起此事。

  伽罗视她如同半母,有心事时也愿意诉说,便含羞说了。那种甜蜜而欢喜、羞涩又忐忑的心情, 而今回想起来, 如同隔世,念及姚谦的另娶,更如讽刺。

  似此星辰非昨夜, 而今的处境, 又岂能与从前相比?

  伽罗勾了勾唇, “这是你多虑了。殿下何等身份?是当今皇上膝下唯一的儿子, 东宫储君。我呢?傅家的女儿, 高家的外孙。哪怕殿下不会牵连旧仇,皇上却是深恨两府。殿下那样睿智明白,光是凭这点,他就不可能动那种心思,除非他傻了。殿下虽瞧着怕人,其实心地很好,这些时日的照拂,应当只是可怜我、不讨厌我。能不让他讨厌,已是谢天谢地了。”

  “而至于我——”伽罗握住岚姑双手,“我敬重殿下,感激殿下,愿意倾尽一切报答他。除此之外,不会有旁的心思。”

  “姑娘说的都是真心话?”

  伽罗颔首。

  岚姑认真辨她神色,见她并非作伪,吁了口气。

  “姑娘别见怪,唐突说起这些,也是我担心姑娘,为将来筹算。太子殿下那样的人,威仪尊贵,有才干又有相貌,怕是能惹许多女儿家倾心。更何况他对姑娘的恩情,着实深重。我就是怕姑娘年纪还小,倘若一时被迷惑了,只会自苦。”

  “姚谦的事足够长教训了。如今前途未卜,我哪还有心思想别的。”伽罗重新躺回榻上,“再说,即便殿下怜我孤苦,宫中皇上公主,又岂会容我放肆?齐大非偶不说,光是旧日恩怨就够为难人。这情形我心里清楚,断不会糊涂到那地步。何况——”

  伽罗声音一顿,摇了摇头。

  何况谢珩心思深沉,喜怒无常,性情实在难以捉摸。

  他和颜悦色的时候当然很好,可翻脸时也像翻书般快,凶神恶煞起来令人胆战心惊。像议和途中那回钢针逼供,至今都让她心有余悸,以至于看到谢珩沉了脸,便如履薄冰。

  总之,不管怎么看,可以敬重、感激、报答谢珩,却绝不能生旁的心思。

  “何况殿下行事令人敬惧,我胆子小,不敢亲近。所以岚姑且放一百个心,我还没吃熊心豹子胆,去招惹那尊大神。”伽罗带了撒娇的语气,给了颗定心丸。

  岚姑颔首,靠近榻边,将伽罗揽在怀里。

  苦命的姑娘啊。岚姑暗暗叹息。

  窗外,谢珩站在红柱旁的阴影里,微怔。

  他已有很多年,不曾这样牵肠挂肚,期待跟谁见面。来时心里隐约欢喜,听罢墙角,却被浇了满身冷水,从头顶凉到脚心。

  伽罗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两人间隔着重重沟壑,她认定他权衡利弊,不会生出邪心。而她,有姚谦的阴影和长辈的恩怨在,也绝不会对他动心思。她说他“瞧着怕人、令人敬惧”是什么意思,他难道长得凶神恶煞?还是平常待她太凶?

  谢珩回想这数月相处,除了逼供那回凶了些,似乎也没拿她怎样过。

  何况,她就这么笃定,他会始终权衡利弊?倘若真是那样,云中城外那晚,他就已放任西胡劫走她,也不会费尽心思从鹰佐手中将她夺回,再派人深入敌腹去寻她父亲。

  谢珩瞧着院里的冷清芭蕉,寥落灯火,忽觉心里堵得很。

  屋内伽罗和岚姑又说起了旁的事,谢珩仰望漆黑苍穹,不再逗留,无声的翻上屋檐。

  站在屋脊,风卷起衣袍,带着凉意。

  *

  谢珩愈发忙碌,早出晚归,脚不沾地。

  鸾台寺的佛事办得隆重庄严,谢珩连着斋戒数日,直至佛事完毕后,才回到东宫。

  朝堂的事渐渐理清,战败后百废待兴,父子俩又新接手天下不久,正是给朝臣立规矩的时候,许多事需亲力亲为,这几日积压了不少事务,于是从嘉德殿到弘文馆再到皇宫大内,连着数日后,总算将手头事务都办清楚。

  忙碌之中,谢珩有意避开南熏殿,就连战青禀报那边情形时,也未深问。

  然而夜深人静,却总容易想起伽罗那里的灯火。

  趁机细理了下关乎伽罗的事情,连谢珩自己都觉得惊奇。

  佛寺中救下她的时候惊鸿一瞥,只觉得小姑娘很漂亮,尤其那双慌张却明亮的眸子,令人印象深刻。后来淮南遇见,才知道她是傅家女儿、高家外孙。高家的恶意在他初至淮南时就显露无疑,他于是想,就当没那回事吧。

  怀着敌意审视高家的所有人,渐渐却发现她与旁人稍有不同——

  她会在英娥被刁难时设法解围,哪怕她只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她的外祖母还是继室身份,全凭高探微的情分住在高家。她会偷偷打量他,暗里拿掉高家几个儿子设下的埋伏,避免他太狼狈,在他躲开陷阱时抿唇偷笑,带些调皮。甚至她曾劝过那位最照顾她的高家表兄,别太为难他。

  谢珩心细,这些事都曾留意过。彼时不过片刻感念,如今却发现记忆清晰分明。

  淮南风光虽好,却满是永安帝的爪牙,四处都是恶意而刁难的目光。

  唯有她,如透隙而入的阳光,微弱却明亮。

  他抗拒她的身份,却贪恋她的眼睛,贪恋她不经意间的调皮笑容。越是刻意抗拒,越是容易留意、琢磨,而后品咂出她的好处,甚至期待见面。

  那种矛盾的情绪,缠绕了他许久。

  直至虎阳关之败,伽罗再度出现在他面前,谨慎而忐忑。铁扇抵在喉间时,惊慌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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