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时，陌笙边走边回头看着病床上的奶奶。
其实陌笙对奶奶没有什么印象，她只知道奶奶不喜欢自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小时候逢年过节陌盛行带她回老家，奶奶宁愿把糖给其他家的孙子吃都不会给她，她馋了就骂她嘴贱骨头贱，她听了难受却不敢告诉关倩茹，因为她怕关倩茹又跟奶奶吵架，到时候全家节日过得都不开心。
可如今，记忆里总是跋扈的老太婆像忽然被抽干了骨髓一般，如冬日里摇摇欲坠的干瘪树干。她浑身上下不见一丝生气，头发不经风吹都会摇晃，皮肤像树皮，褶皱如刀痕。
那一刻，陌笙似乎感受到比陌盛行离开更直观的死亡气息。
从医院离开，关倩茹送姥姥姥爷回家，回家后，关倩茹让陌笙在门外等着，她和姥姥姥爷说话，不知说到了什么，关倩茹站在院子里大喊：“你们想都不要想！你们当她是什么？是谁？她是姓陌，可她是我女儿！”
陌笙站在门外，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很清楚，大概事关着她。
她想推门进去，却在推门的一瞬间，和出来的关倩茹撞个正面。
关倩茹一句话没说，拽着她就走了。
那晚陌笙睡在自己的床上，耳边各种声音震耳欲聋，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直到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大雪。
这一夜过去，全城覆白，纯洁得仿佛一切过往了无痕迹。
可当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更为肮脏的泥泞。
陌笙望着无穷无尽的天幕，似乎在风里听到舅老爷那句唉声叹气。
“怨谁啊，唉，这都怨谁啊。”
是啊。
怨谁呢？
万事万物，究竟源起何处呢。
第12章
因为一整天都在老家，薄迈打来的好几个电话陌笙都没接，晚上也没回。
第二天关倩茹很是疲惫，状态也不好，喊她吃早饭说没胃口，临近中午的时候陌笙进去问她中午想吃什么，却发现她喊着冷，陌笙一摸她的脸，滚烫。
关倩茹发烧了，高烧三十九度三，吃药降不下去，最后只能去小诊所打针。
大过年的，诊所居然人不少，来往都是打点滴的，没有多余的床铺给关倩茹躺，关倩茹只能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陌笙担心她冷，给她买了好几个暖宝宝贴肚子上，握手里。
下午两点多，关倩茹从诊所出来。
她打针打得一点胃口也没有，交代陌笙一个人在外面随便吃点得了，她回家继续睡觉。
陌笙想跟着，关倩茹摆摆手，“别瞎操心了，快去吃饭。”
陌笙不可能真的什么也不管，但也没有跟着关倩茹回家，而是目送她进居民楼，才在自己家附近随便找个面馆。
吃饭的时候陌笙想起手机上的未接来电，给薄迈发个短信。
【你醒了吗？】
饭吃一半，薄迈打来电话。
陌笙接通：“喂。”
她嘴里含着面，含糊不清地。
薄迈倒是清醒，吊儿郎当地，“哟，吃着呢。”
陌笙“嗯”一声。
“吃的什么？”薄迈很随意地问。
陌笙说：“我家旁边的面馆。”
薄迈一顿，“回来了？”
陌笙“嗯”一声。
“哦。”
电话挂断。
这时老板过来给其他桌送面，陌笙抬头说：“你好老板，再加一碗。”
“好咧。”
陌笙拿起旁边的辣椒，往自己碗里加了两大勺。
五六分钟的时间，老板将面送到陌笙对面。
七八分钟的时间，薄迈坐在陌笙对面。
“我的？”薄迈看着陌笙问。
陌笙点点头。
薄迈挑了挑眉，从怀里掏出来一杯奶茶放到陌笙手边。
陌笙摸一把，奶茶滚烫，她说：“谢谢。”
薄迈从筷笼子里拿出来一双一次性筷子，慢条斯理地摩擦几下，问：“怎么样？”
陌笙说：“就那样。”
薄迈问：“那回来了？”
陌笙抿一下唇，没说话。
薄迈看她一眼，“怎么了？”
陌笙从旁边抽出一张卫生纸，擦一下鼻子上的汗珠，声音有点哑地说：“我爷爷去世了，有点突然，所以回来了。”
薄迈拿着筷子的动作一顿，盯着陌笙没说话。
陌笙没抬头，将面碗推到一边，奶茶拿到跟前，两只手扶着奶茶杯子，像在抱着奶茶。
大概是奶茶很烫，她喝得很小口，一直没怎么抬头，偶尔拿卫生纸擦一下鼻尖。
薄迈吃饭很快，明明不算小碗的面在他那里好像就几口的事。
吃完他起身，“走。”
陌笙跟着起身，唤他：“薄迈。”
俩人站在店铺门口。
陌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薄迈。
薄迈低头看一眼，没接。
陌笙手停在半空中。
薄迈说：“就在这儿给我？面馆门口？”
“那去哪儿？”陌笙一直都没抬头。
“你通知书不要了是吧？”薄迈忽然问。
陌笙说：“要的。”
薄迈“嗯”一声，先一步迈开脚。
陌笙跟上。
俩人去了薄迈的家，彪子在门口守着，听到动静叫两声，等陌笙进门口，它围着陌笙打圈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