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背街的巷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走,直到某个转角,踏上了大街,街面上涌出许多人,她被裹挟进了游/行的人群。举目望去,周围都是沉默且麻木的年轻人。
人们脸上画着色彩艳丽的涂鸦,神情却是一片死寂。
齐雨潇想到曾经和叶城一起看过的电影,里面也有一群从头到尾画着面具的小丑。
她跟着她们一直走一直走,奇怪的是,周围没有一丝声音,那么多人的游/行,却没有一点动静,仿佛身处在真空的宇宙中。
说不出的荒诞感。
在正午的骄阳下,他们走过了很长的街道,空气沉寂,竟不见一丝风。
后来出了城,到了一片小树林旁。
所有的人都转了90度,长长的队列由纵向变为横向。
面对着的是一片高大的白桦树林——可是这树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洛杉矶。她看着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缓缓从密林深处走来,他带着军帽,穿着老式的军服,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皮靴。
齐雨潇转过头,看着他随意地拔枪,漫不经心地抬手朝着人群放了一枪。
她凝视着男人身前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洞,正对着她。她还没有弄明白那是什么,就眼睁睁地发现一枚子弹缓缓向她而来,如同是场电影地慢动作回放。
子弹从正面洞穿她的眉心。
齐雨潇惊恐地睁大双眸,本能的惊呼被困在喉咙里,她奋力抓住自己的脖子。
“不……”
“醒醒!”叶城抱着齐雨潇,猛烈地摇晃她的肩膀。
齐雨潇被梦魇所困,浑身发抖,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呼喊。
叶城看她额头渗出冷汗,情况越来越糟糕,当机立断开始掐她的人中。
终于,齐雨潇像是溺水后被呛着一样,重重一抖,醒了过来。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全是雾气,水蒙蒙的一片茫然。
“没事了……”叶城松了口气,抱着她轻抚她的背心,柔声安慰。
可是下一秒,他的心弦又绷紧了。
齐雨潇睁大的双眸,眼角缓缓淌下一滴冷泪。
叶城怔住,左胸深处,像是遭受了一记重拳,钝钝地痛。
“别哭,别哭。”他贴近她,吻去她的泪水,轻声呢喃。
她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仍然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眼泪似泉水,涌出眼眶。
“只是梦而已,只是梦。”
齐雨潇从他怀里挣脱,背对着他蜷缩起自己。无声的流泪,渐渐变为大哭,可她咬着唇畔,把所有的委屈,隐忍在颤动的身体里。
叶城侧着从背后拥住她,将她圈在自己怀中。
“不要哭了,好不好?”他的叹息吻上她的耳畔。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孱弱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叶城这才发现她的不对劲。
她的下唇已经被咬破了,涌出鲜红的血液。
“松开!”他扳过她的肩膀,大掌试图撬开她咬紧的牙关,“听到没有!”
齐雨潇置若罔闻,泪水像是山洪,蛮横地冲洗过每一寸肌肤,最终混合着血液,淌过她的下颌。
叶城顾不得轻重,用力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松开牙齿,他伸出另一只手掌,挤入她的嘴里。“咬这里。”他摁住她的肩,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
她的牙齿陷入他的手掌,混合着眼泪,那滋味充满了血腥与苦涩。
叶城的背心渗出汗水,肩上的刀疤大概又被这一系列的挣扎撞开,血液浸出,将睡衣黏在身上。他像是没感觉到疼一样,仍然重复着安慰的话语:“只是噩梦而已……别哭了……”
齐雨潇哭到无力,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抽泣。
可她心里知道,不是的!不是的!
那不是梦!
绝不是梦!
那个人……
帽檐下露出的那张脸……
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唇薄如刻。
分明就是叶城。
***
Santa Monica沙滩上。
阳光很温暖,和煦地照拂在大地上。碧蓝色海水拍打金色的沙滩,卷起白色的浪花儿,金发碧眼的小男生对朋友叫着come,抱着比人还高的冲浪板跑进了大海里。
这一切都那么美好,可他们只有长长久久的沉默。
仿佛开始了一个怪圈。
彼此总是沉默。
沉默接连着沉默。
在沉默的间隙中夹杂着歉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只剩下对不起。
最初的时候,护士总是用轮椅把她和叶城一起推去晒太阳,两个人仿佛年事已高的老夫妻,懒懒地在院子里晒一下午。
叶城渐渐地好起来,甚至偶尔还能够参加视频会议,处理公事。
后来就变成他推着齐雨潇去院子里晒太阳,倒像是她才是那个出车祸受伤的人一样。
或许是房间里太过安静,再后来叶城就带她去海边,在Santa Monica的沙滩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海边的马路上停着老式的福特野马,充满了六十年代老电影的风情。路边有共用的卫生间和淋浴房,水声伴着游人的笑声,四溅开去,隐隐传到他们耳里。
但那些欢笑都是别人的。
更多的的时候,他们只是在太阳伞底吹吹风。她的失眠仍然未愈,庆幸地是偶尔能在海边打个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