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手机给室友发消息说明。
发完, 她将手机收起, 看他。
“哥哥, 你在临吟待多久?”
“待两天吧, 刚好我过来有点事。”
宋宋心里的愧疚少了点,她轻弯了下唇, “哦, 那你住哪里?”
“酒店。”
宋宋又轻哦一声,看他一眼,又收回,过一会,又看他一眼,又纠结地收回。
她眼睛大,偷看人总是很明显。
“你有话就说。”
被发现。
宋宋犹豫了下, 将自己的意图地说出,“就是, 我这两天可以和你一起住酒店吗?”
她支支吾吾地编理由, “小雨还没回来,我……和她们宿舍的人也不太熟,我想等她回来再……”
她这谎越说越没底,嗓音越说越小, 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嘀嘀咕咕什么了。
“行。”
没想到顾旻答应了。
宋宋轻眨了下眼。
在心里感叹。
苦肉计这么好用啊。
宋宋垂眸掩盖眼底的笑意,掩不住的时候看窗外, 傍晚时分飘了场朦胧的烟雨,此时已经停了,夜色清澈,积压着的乌云四散开,露出被遮挡许久的月亮。
莹白的月色撒在小河上,撸船同花灯荡漾着,整个河面像是一闪一闪宝石绸缎。
宋宋又将视线从窗外收回。
再缓慢地抬眼。
看他。
他视线平淡着目视前方,看上去专注又漫不经心。
宋宋的视线落到他轻打方向盘的手上。
手掌宽大,腕骨分明,手指修长白皙,他左手一直戴着一串佛珠,右手有时会戴腕表,指骨上常带各种金属宽戒。
刚才这手离她很近。
曾指尖轻掐她脸,曾轻拨开她耳后的头发,也曾轻易就握住她整个手掌。
宋宋脸一点点染上红,她收回视线,继续侧首看向窗外。
-
抵达临吟市人民医院。
宋宋从进门起,就凭着记忆四处看,最后将视线落到大厅的左侧,收费窗口前。
依旧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
走来走去。
也依旧看上去压抑。
这时外面又飘起了朦胧细雨。
一切好像和十年前没什么分别。
她和顾旻十年前第一次见面。
院子里结的李子刚刚由青变黄。
好像就是这个季节。
那一年她七岁。
阿爷在家中晕倒,陈敏带着年幼的她,从乡镇的卫生院,辗转到孟安县人民医院,再到临吟市人民医院住院检查。
查出脑部动脉瘤破裂,要做开颅手术。
可手术费用还差3万。
能借的宋宋都去借了,就连小时候差点猥亵过她的阿叔家中她都去借了。
当时同病房里头陪床的有个小姑娘,叫小景,也只比她大了半岁。
小景的外婆从小带她长大,如今也躺在病床上,只是她外婆情况比阿爷要严重许多,小景家中尚能掏出医药费,只是手术风险很大。
在一个病房住了几天院,同龄又同病相怜,两人很快成了朋友。
一齐去接水的时候,在走廊上,听到有病人家属在说,只要诚心,去玉清寺求佛,就会庇佑亲人身体康健免受病痛折磨。
她和小景那会年纪很小,对此深信不疑。
在一个下午,趁着家长午睡,两人结伴跑出医院。
按照事先研究的地图坐公交到了荷花坞,到梵山山脚,爬长阶,上山。
她们中途辗转耽误了一些时间,爬到山顶的时候,寺门差点要闭。
好在,还是让她们进去了。
回来之后,自然被训了一番。
但宋宋却一直认为神佛真的有在眷顾她们。
因为小景外婆的手术很顺利。
而她也在去玉清寺的当天晚上,遇见了顾旻。
那一年顾旻十九岁。
暑假,随姐姐到临吟周家玩,周放打球摔了腿,他这个当舅舅的,自然得带着来医院。
在医院门口。
是他先认出陈敏。
过来给许久未见的,幼时曾教过他的老师问好。
其实宋宋在他看过来时就注意到他了。
她直到现在还记得。
那时暮色初临,乌云压着,烟雨将下未下,他穿着纯白短袖,很高,肩宽腰窄,一身冷清的落拓少年气。乌黑的额发沾了水汽,掌骨宽大,单手稳稳地扣着蓝球,一旁矮一些大概初中年纪的少年脚上打着石膏,一边跳一边埋怨他扶得敷衍。
他们俩长得都挺惹人注意的。
宋宋一直盯着他的手看。
不明白他怎么能做到单手扣着篮球一直不掉。
直到他点漆的黑眸转向他们的方向。
微愣了下。
就抬腿往这边走。
身后的男生单脚跳跟着喊,“喂,去哪?这边你车开不过来。”
他径直往这边走。
走到眼前的时候,宋宋那时只有一个感受,就是他真的好高,高到她努力仰着头,都只能看到他线条干净的下颌线。
直到身边的陈敏同他交谈。
她才得知他就是一直在资助她的顾先生。
在此之前,她想象中的顾先生。
一直是7点半每晚准时播报的新闻联播中的男播音员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