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肯堂心头越发沮丧。
周秉如今已经是锦衣卫正四品监事指挥使,就这等身份都不敢跟杨庆儿硬抗,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京城权贵的无法无天。
看着老头一时间面色如土,周秉想了想又说,“现在内阁里还是杨首辅大权独揽,朝堂上到处都是他的门生。杨家父子相辅相成,眼下还动不得。不如你先拖着,说那位老祖宗所著的医书一时半会找不着……”
王肯堂面色顿时古怪起来,一副咬牙切齿的形状。
“王观果真是我的好兄弟,为着巴结杨庆儿,早把那几本医书送到杨家了。总共五本,可谓是包罗万象。原先都说那位老祖宗所著是旁门左道,原来被他们本家悄悄收藏起来了。”
周秉倒是没想到这么一出,不由好笑,“那就仔细研究,说不得真的帮杨庆儿解了心头烦忧……”
王肯堂哪里肯依,拽着他的袖子嚷嚷,“千万给我想个法子,我可不想乱出手治病救人,到最后倒弄出几个仇家出来。这杀一个救一个的做派,我也实在过不了心上这道坎。”
真真是有些折损阴德。
人虽然有三六九等,但也不能说为着救一人却让另一人活活去死的道理。
周秉露出一丝无奈,“你总找得到借口吧,就说杨庆儿千金之躯,你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为求稳妥最好还要细细研究三五年。三五年之后的事谁说得准,说不定那时候他爹已经倒台了也说不准……”
这倒不是胡诌。
以周秉看来,皇上对付冯太后的手段算是一等一的高妙,里子面子全占了,还让冯太后有口难言。以那位的心性,收拾目下无尘空有一腹刚愎的杨首辅,相差的……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从前的周秉无知无畏,皇上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没有往深里想。现在细细寻思,皇上后来亲政大权在握,看着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却从来没有朝臣敢在他面前真正放肆。
周秉揪着眉心,暗想自己上辈子到底看走眼了多少人?
好不容易把忧心忡忡的王肯堂送走,周秉回到西园时看到屋子的灯亮着,就紧走了两步,“怎么把你吵醒了吗?”
谭五月散着头发,拥着被子靠在枕头上。大概没有睡醒,说话很小声,“丫头说是王大夫过来了,这么晚来找你,是不是那个杨庆儿在找他的麻烦?”
周秉几乎是赞叹地望着自家媳妇。
这哪里是寻常妇人,分明是一个对朝堂动向很清楚的老手。
他侧着身子把滑下来的被子帮媳妇盖好,有点推心置腹的味道。
“杨庆儿是真的不好惹,谁都怕他突然发疯使坏招埋汰人。听说这人狡诘机智博闻强记,熟习典章制度,畅晓经济时务,实在不好对付。王肯堂这回算是惹了个大麻烦,且一时半会都甩不掉……”
谭五月狐疑地望着他,“我怎么觉得是你想对付杨庆儿,结果王大夫刚巧跑上门来当你的枪?”
媳妇有时候太聪明也让人头痛。
周秉看了她一眼,只敢把话说一半,“杨家父子都是极厉害的,皇上在朝堂上要时时应付杨首辅,我就在底下帮他掠掠阵。那杨庆儿机敏狡猾,王肯堂先帮我试试水也好……”
谭五月听到这里有些犹豫,“那你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虽然把王肯堂的光辉事迹散播出去的的确是自己,但周秉倒是没什么心理负罪感,“杨庆儿最是闹心自己的那只伤眼,他越是看重王肯堂的医术,反而越要把人安置好了。所以王肯堂至多受点活罪,性命是绝对无忧的。”
谭五月发现这人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一把抽走被子裹紧,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周秉赶紧把外裳脱了钻过去,抱着女人细软的腰身轻声言语,“放心有我在,那老头吃不了什么苦,顶多受杨庆儿挤兑几回……”
第124章 第一二四章 要做真小人
此时夜色如水, 月光透过雕了冰格纹的窗户撒在地上,如同银沙一般漂亮。屋子里没有点灯,炕桌屏风案几等陈设只有影影绰绰的轮廓。
从后头贴过来的皮肤□□光洁, 胸膛结实有力, 耳边甚至可以听到他的砰砰的清晰心跳。谭五月一把抓着男人缓缓挪动的手,手肘猛地一拐, 有些羞恼,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瞎闹腾?”
周秉闷哼了一声, 不住地龇牙咧嘴。心想这女人平日里看着温良谦恭,其实是母老虎变的吗?
谭五月听着声音不对, 忙转身去看。
帐幔里光线昏暗, 其实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就小声埋怨,“谁叫你躲在后头作怪, 明天我还要陪祖母到五塔寺去进香。要是在听经的时候睡着了,当心菩萨怪罪下来……”
她性子淡, 其实并不怎么信奉鬼神。但在江州乡下时,只要有空闲就会陪周家老太太到周围的寺庙庵堂里转转。陪苦修的师傅们说说话, 或是给贫苦人家布施一点柴米粮油。
难怪祖母这么喜欢她!
怕女人真的着恼,周秉微笑着挨过来, “我没事,在江州时我一天到晚打架生事,跌打损伤多了去。我就是想跟你好好说说话,没想做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