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英心头一惊,越琢磨越觉得嬷嬷的话有道理。先前吃饭时丈夫就有些不高兴,是不是因为自己想和谭氏成为知己,却没有和他提前商量?
自己先前只想到周秉是皇帝的亲信,却没有想到丈夫素来清高,从来不屑和他们那种玩弄权术的天子近臣打交道……
真是利刃两面,轻了重了都不行。
江月英这样一想就自以为猜到丈夫的心思,和谭五月刻意交好的一片火热心思就淡了许多。转头吩咐嬷嬷到厨房重新做两份糕点,她要亲自送到书房去。
这世上,除了父亲母亲就是丈夫顶顶重要,其他的……只能排在后面。
第146章 第一四六章 给我撑腰的人
府学胡同西园的饭桌上也有相似的交谈。
因在家里, 谭五月松散地挽着发髻,头上没戴首饰。穿着一见湖蓝色的宝象纹妆花褙子,素白色的撒脚裤。大概因为怀有身孕, 眉眼间依稀已经有了淡淡的成熟, 显露出柔和温婉的韵致,不再像从前那样时时都顶着一口要强的凌厉之气。
桌子上是几个寻常菜式, 八宝粥、清炒肚丝、清蒸鲈鱼、天麻鸽子汤, 都是极清淡滋补的。其实周秉的口味要重些,但是自从谭五月到京后, 西园最开始还有几道蜀地的香辣菜式,结果越到后来就越发绝了踪迹。
这人, 倒是比从前细心许多, 愿意在这些小事上头将就……
周秉看着谭五月似乎若有所思,就笑着帮她夹了一筷子菜,笑着问, “你是不是怕那位江氏日后老来,扰了你的清净。我吩咐门头就说你近日要调养身子, 你如今身子有损伤不好时时见外人就好了,一定会让他们特特说明这话是我说的……”
他知道以谭五月的性子其实不怎么喜欢和所谓的官家女眷打交道。
那些官眷大多是和他的母亲林夫人一样的人, 处处精于算计。总要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丰厚的回报,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掩藏着最初的目的。鲜亮的衣裳和精贵的头面下, 是一双双精明市侩的眼。
或是为了丈夫,或是为了娘家,她们总是在不断计较得失。在心里梳理过一遍又一遍,最后才会决定和哪家女眷或是亲近或是疏远。有时候, 女人比朝堂上的男人更加的现实和势利。
这人好起来简直不知道叫人说什么才好。
谭五月一楞,男人随时随地愿意承担恶名, 有时候是比女人们之间的婉转拒绝更适宜。
也许,夫妻之间的相濡以沫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累计起来。
她努力克制心头的一点酸意,语气尽量轻描淡写,“哪有那么娇贵,我在二我芳时时要跟不认识的人打交道,这么一个江氏不请自来还难不倒我。只是……我才晓得她的丈夫是谁,在想怎样才不会引起人家的误会。”
与人交往时,最最考验本事的就是如何拿捏其间的分寸。
大夫过来细瞧过,说万幸当日闹腾起来的时候躲避及时,谭五月腹中胎儿并没有受到很大影响。但是日后千万不能大意,且还要时时诊脉,看看胎儿发育是否正常。
有些隐患当时看不出来,说不得孩子两三岁时才开始显现。
所以谭五月这几天连西园的门都没有出,就是抬个手端茶下地挪个步都有人专门盯着。
不过她说怕引起某些人的误会倒是一句大实话。
江月英的丈夫就是桑樵,那是从前和谭五月险险谈婚论嫁的人。要不是后来阴差阳错,再有周家老祖母和谭父坚持重新履行这纸几乎荒废的婚约,那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那桑樵是个正经读书人,是铁板钉钉的两榜进士出身,为人谦和低调,在士子中的风评相当不错。周秉也有些后怕和庆幸,要是自己再瞎迷糊一段时日,这亲亲媳妇就跟着别人跑了。那样一来,从前的那些遗憾和伤痛一定再无机会弥补了……
这会子见媳妇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的顾虑,周秉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他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狂喜,索性十分大方地凑过来出主意,“你就当那江氏是一个普通朋友,说得到一起就多来往,说不到一起就借故推几回。那江氏要是有江阁老的两分聪明在,就知道以后该怎么做。”
江氏是有点背景,身后有一个了不起的阁老亲爹,可是她已经早早嫁了人。且她的丈夫即便将来前程远大,但现在还只是吏部一个小小的七品都给事中,在周秉的眼里实在不够看。
如今他已经有这个底气,也非常乐意给自家媳妇撑腰。谭五月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半分不用勉强。至于有那不开眼的杂碎,自有他在后头出手慢慢收拾。
这回的事,绝对仅此一回。
谭五月毕竟受了那一踢,虽然当时已经避开肚腹,但还是受了些的影响。也许是惊骇过度晚上不能睡踏实,时不时地觉得精神倦怠,身子到现在为止的确也算不上完全安好。
她尽量转开对腹中胎儿的担忧,慢慢扒拉碗中的饭粒。
“那江氏好似十分在意她丈夫,十句有五句都在说丈夫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听店里的伙计说,其实她往日在二我芳来过一两回,就是因为她挑选首饰和布料时常常犹豫不决,总是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