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药膏在他的脸颊游走。
“还真是会碰瓷,有病就先去精神病院,没好就出来乱咬人,跟疯狗一样,又不欠她的。”
魏衍之心脏重重一跳,微抬眼睑去看她,小姑娘很认真把药膏均匀涂在他脸上,又拿出冰袋贴过来。
突如其来的冰凉,令魏衍之“嘶”的一声,乔栩动作放缓但没把冰袋拿下来:“忍一下待会就好了。”
魏衍之:“你怎么知道我不欠她呢?”
“你欠她什么了,不就是你弟弟的事吗?她还能用这件事折磨你一辈子吗?”
魏衍之没说话,也没否认,不置一词。
乔栩说:“捐骨髓本来就是自愿的,有很多不确定性,就算中途悔捐也不能怪你,凭什么把所有责任怪到你身上,又不是你让他得病的。”
魏衍之看着她,乔栩很生气,声音都提高了,仿佛下一秒头发丝都要炸开:“而且你是因为身体原因推迟手术的,更是一点错都没有了,就算你当时硬要捐献医生也不让呀,错就错在他那个爸爸,不守承诺,答应了又后悔……”
说着说着意识到不对劲,阿远与魏衍之明明是同一个爸爸,她这么说不太妥当。
魏衍之凝视着她,目光很深,乔栩睫毛颤了下:“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魏衍之拉过她的手,脸上冰袋啪嗒掉落在地,他没管,只注视着她:“你是唯一一个觉得我没有错的人,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陷入了自我怀疑,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我也开始觉得他们都是对的,是我的错,才导致阿远过世。”
他很少开口剖白自己,她以为他已经放下,毕竟他曾经用这件事安慰过她,可是经年累月错误的引导和指责,再坚定的人也会有裂痕。
乔栩忍住哭腔,心脏像被人攥紧:“你别这么想。”
魏衍之微垂眼眸,状似无意说:“但也的确与我有关不是吗?”
他向来掩饰的很好,那些淡然与从容不是假的,可是面对伤人的言语,他也不可能完全不在乎。
这些事像是烙印在心口的一道疤,怎么都无法痊愈,他一个人在德国,面对暗中算计的父亲,陌生的血缘亲人,事不关己的道德绑架。
他会不会难过呢?
乔栩想自己再大一点就好了,如果她和他一样大,或者比他还要大几岁,他离开时就不会那么被动,她可以保护他,而不是现在这样无能为力。
乔栩把头摇成拨浪鼓,嗓子像被棉花堵住,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魏衍之坐着,仰视着她,目光深邃,好半晌他才开口:“过去的就过去了,但是我不想你再和这件事有一丁点关系,答应我好不好?”
他一人深陷泥潭足以,她必须干干净净,永远做一个快乐的小姑娘。
“我知道的,我会乖乖离远一点的。”
乔栩点点头,可她又明白,过不去的,所有沉重的过往皆有痕迹,无法遗忘过去,只能现在承载。
乔栩愿意成为他最亲近的人,也愿意与他一起承载。
她不想再继续这么沉重话题,趁他不注意,弯腰捡起地上的冰袋:“这个化掉了,我再去买一个吧。”
“不用了。”
魏衍之搂过她的腰,不允许她离开,他脸上有药,不好蹭到她衣服上,只用额头抵在她的腹部。
乔栩心里软的不行,也顺势环住他的肩:“小魏叔~”
“嗯。”魏衍之闷声回。
乔栩是无意识喊的他,喊完也没有接话了,她的手落在他后背,有一下没一下拍着。
“栩栩。”
“嗯?”
“称呼是不是该变一下了?”
好像是要改一下的,别人谈恋爱都叫甜心、宝贝什么的,到她这里喊叔,都差辈了,而且也不浪漫,她要不要给他取一个昵称,该喊什么呢。
乔栩:“喊什么好?”
魏衍之:“你觉得喊什么我会比较开心?”
乔栩愁眉苦思,她突然想起班里几个关系好的男生,他们最喜欢互相争着当对方爸爸了,每当这时候他们就会哈哈大笑,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而他又跟爸爸关系这么好……
乔栩:“爷爷!”
“?”
魏衍之额角抽了下,这两个字差点给他整破防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嘛。”
小姑娘憋着笑,道歉的速度熟练又迅速,很难不让人觉得她不是故意的。
魏衍之大手顺着她的脊背,抚上她的后颈,惩罚性捏了一下:“你是葫芦娃?见人就认爷爷?”
乔栩怂的一批,却惯会倒打一耙:“所以我让你想嘛,我想不出来了!”
魏衍之站起来,拍了拍她的发顶,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小魏叔也……挺好的。”
起码是叔叔辈,不至于成爷爷辈。
他谈个恋爱好难,稍有一点过分行为,就有种欺负小朋友的错觉。
魏衍之拿过椅背外套,叫她:“走吧。”
“好。”
乔栩把用光的药膏和冰袋扔进垃圾桶,然后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顺便在便利店买了份关东煮。
往外走的时候想起魏衍之好像不太喜欢这些小吃的味道,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了一下:“我可以在你的车里吃关东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