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体会过兄友弟恭,又凭什么要他对魏远之的过世而愧疚自责,简言之,他们不过是有一半血缘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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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
乔栩还没有入睡,黑眼珠沉浸在黑夜中,耳边听着窗外有车经过,立马像兔子一样蹦起来趴窗边看。
然后再失望地缩回被窝里。
根本睡不着,但也没有具体想什么,只是单纯失眠。
她迷上眼睛,伴随着秒针走动的微妙声,开始数羊,数到第三百只,迷迷糊糊中好像眯了会,坠入半梦半醒的梦境。
梦里有看不清脸的男人压住她的胳膊,拿小臂粗的针管要抽她的血,她狠命挣扎,却挣脱不了。
男人朝他笑:“给我你的血!”
乔栩挣扎着大喊:“我只是普通B型血,人数多又不稀有,一点也不值钱,你要我的血干什么啊!”
男人一直笑,一直笑,笑着把针头插进她的血管。
好疼!
再之后她被吓醒了,确切的说是被一通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摸过床头柜的手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栩栩宝贝~”
乔栩瞥一眼手机,凌晨一点半,勉强撑着坐起身,摸了一把额头,全是汗:“爸爸……”
“哈哈哈,爸爸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啊!”
“爸,我看你不是想告诉我好消息,而是想搞死我吧,你第几次不看时差给我打电话了,我不要睡觉的吗?”乔栩迷迷糊糊抱怨。
“对不起啊,我实在太高兴给忘了,今天老爸的实验团队在热塑性高分子实验上发现了一个新规律,反复热缩化的聚酯材料会在……”
乔栩打着哈气听天书一样的高分子实验,最后乔嘉又嘱咐了句:“今天你小魏叔生日记得替我说声生日快乐,好了宝贝早点休息,别熬夜。”
乔嘉挂断了电话,可她却又睡不着了。
他不打电话她才不会熬夜!
科学怪人老爸才是她高考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吧!
因为噩梦她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乔栩洗了个澡,趿拉着拖鞋想去楼下倒水,却发现书房半掩着,灯没关,做贼心虚般推了推门,朝里窥视。
书房只开了壁灯,灯光昏暗,书桌前没人,薄透的纱窗鼓动着,隐约有个人影坐在阳台上。
已经快两点了。
他怎么还不休息,是失眠,还是有心事?
一瞬间她困意全无,折身跑下楼,目光逡巡一圈,最后热了杯牛奶当由头,捧着再次跑回来。
蹑手蹑脚靠近时,魏衍之回过头来,视线在空中交错,幽深晦暗的眸子更加情绪难辨。
乔栩手指捏紧玻璃杯,被他这样长久注视还有点紧张:“小魏叔怎么还没睡觉?”
他只穿了件套头针织衫,松垮垮套在身上,山风呼啸着往里灌冷气,他回过头:“我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是刚刚爸爸给我打了个电话把我吵醒了,然后就睡不着了,我可以呆一会嘛?”
魏衍之拉过旁边藤椅:“坐。”
乔栩把牛奶放他面前:“要不要喝牛奶啊?”
魏衍之没说话,按照往常他一定会笑着调侃她:小朋友才喝奶,成年人只配喝咖啡。
但现在他只轻摇了下头,别过了脸。
很明显,他心情不好。
两人静坐无语,夜风有些凉,乔栩只坐一小会腿开始打颤,但她又不想离开,屈膝把腿蜷进睡裙里,用胳膊抱着。
魏衍之靠在藤椅上,双眸盯着远方,又不像只盯着夜空。
乔栩顺他视线看过去,透过远山的迷雾,那里有一座二十多米的塔式建筑,她曾经好奇问过郁姨,郁姨说这叫太阳塔,是上世纪用于观测太阳的巨大望远镜。后来随着实验室移址,这栋建筑也慢慢荒弃了。
她知道那是明瑶以前的实验室,他是想念他的母亲了吗?
乔栩有时也会想念妈妈,每当这时候她就给她发短信,絮絮叨叨说一些废话,说完就觉得心情舒畅一些了,但妈妈工作忙,不怎么回复她。
她们相隔再远,总还有机会见面,而生死之隔才是最难过的。
冗长的沉默之后,是魏衍之先开口:“栩栩。”
“嗯?”乔栩微微偏头,目光落在男人英挺的侧脸轮廓,稍微慌了一点神。
“我是不是很不负责?”
“……”乔栩愣住。
“看来是了,”他自嘲般笑了几声:“如果你不愿意住这里,我可以给你安排其他地方。”
乔栩一霎屏住呼吸,大脑空白一秒:“你要赶我走?”
“我没有赶你,只是觉得我可能并不能很好的照顾你。”
“谁需要你照顾了,我已经十八岁了,早就成年了,又不是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你们把我当皮球吗,踢来踢去的。”她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哽咽:“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魏衍之看过去,小姑娘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像个被抛弃的小哭猫。
魏衍之只能柔声哄她:“我没那么想。”
“你明明就是这么想的,你一定很久之前就嫌嫌弃我了,不然当年出国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不吭跑了,你嫌弃我直说,我又不会缠着你。”
“栩栩,我真的没有这么想。”魏衍之语气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