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忙道:“我哪有立场可怜你,难道你不知道,我孤苦伶仃,连顿晚饭都吃不上吗?”
可他心软,但不糊涂,坚持道:“正因你孤身独居,我才不能帮这个忙。”
“哦!”我忍不住揶揄他,“佛说,色即是空。看来,现在在你眼里,我已经不是空了。是洪水猛兽!”
他又想合掌,硬生生刹住,淡淡道:“既已脱下僧袍,当受俗世礼教约束。”
我简直要被他那双抬不起、放不下的手笑死了,特别想逗他,又被他一身悲情压住,不敢放肆。
只能克制着问:“那要是,我不让你帮忙,你就这么站在门口过夜?”
他无奈道:“等她们睡下我再回去。”
哎!本是世界上最通透的人,一还俗,却成了最纠结的人。既放不开佛法束缚,又多受了层世俗礼教的枷锁。
我其实真的可怜他。这个被困在女儿国的现世唐僧啊……
“好吧。我不想让你为难,你不必回去找谭婆婆,也不必帮我。暂且留着我们这段缘,来日再续。”我俯身拾起提篮,推门入家。
没成想刚要关门,一道黑影便毫无征兆地从高处朝我扑来。
“啊!”我抬手一挡,手背上顿时火辣辣地疼起来。
金毛闻声窜来护主,和行凶者——隔壁霸道总裁猫打成一片。
顿时狗吠猫叫乱做一团。
混乱中有人冲进来,把猫从狗身上薅下来,扬手往隔壁一扔。
猫主子恼怒嘶叫,惊动了谭婆和四姝。
“小秋,怎么了?”谭婆婆隔着院墙问。
居生刚要退出去,隔壁大门吱呀一声,有人出来。他只得一闪身,躲到我家大门后。
峨蕊、化佛两个姑娘一阵风似的跑进来,紧张地问:“秋大人,你没事吧?”
我被她们的速度震惊了,默默估算了下时间,总觉得很不可思议。
“秋大人!”峨蕊唤了我一声:“院子里进人了?”
“没有,是你家的猫,刚才和我家狗打起来了。”我赶紧澄清。
化佛好似不信,翘着脚朝院子里看。
峨蕊仿佛长了一只狗鼻子,嗅了嗅,忽然道:“秋大人,你用的熏香和我家少爷的很像呢!”
“呵呵,是吗?”我打了个哈哈,朝居生躲避的那扇门挪了挪,“我这里没事儿了,帮我谢谢谭婆婆,辛苦你们了,快回去休息吧。”
“秋大人,你一个人住不害怕吗?要不要……”
不等她化佛说出口,我赶紧拒绝:“不用不用,别客气,我习惯了!”
她二人这才退出,还帮我关好大门,嘱咐道:“秋大人,你在里面拴上,有事儿就喊我们。”
我只得应着,和门栓好。
然后和门后面矗立不语的居生面面相觑。
“……手,伤了?”半晌,还是他先开的口。
我如梦初醒,忘了他根本看不清,把手抬给他看:“你家猫真该剪指甲了。”
他垂头嗯了一声,“有药吗?”
“在屋里。算了,我自己来吧,我给你开门,你赶紧回家。”
“无妨。这时候回去,反而引人好奇。”
我决定明天给猫主子买条鱼。
克制着得意,我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好大的决心,这才举步朝前走。
到了门口,我紧追了两步,小声提醒道:“有点乱,见谅。”
“无妨。”
“等等!”我又拦了他一下,情不自禁地解释道:“我本来只想让你去厨房坐着歇会儿,绝没有其他想法。但厨房太小,根本坐不开两个人,要帮忙上药,只能进堂屋……我从来没有邀请过任何人进过这间屋。”
“我……”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仿佛进一步就意味突破了什么。
我自顾自进去点上蜡烛,先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才去找药。
有一瓶云南白药,还是除夕迎接女公爵时,放在内务府造办处的匣子里送来的。
当天我并未用到这瓶药,也忘了问为何与衣服鞋子一起送来。只在虎口的伤口处用了几次,效果蛮好。
一回身,居生已经站在屋里,拘谨地望着庭院里的夜色,既没有打量我乱糟糟的客厅,也没有喝水。
烛光为他清冷出尘的身姿蒙上了一层可亲可近的暖光,无可挑剔的侧颜则让人沉醉挪不开眼。
我曾对十四爷说,评价一个男人不能只看颜值,可居生的好看,不单是形体上的惊艳,更令人沉沦的是那一身悲天悯人外柔内刚的气质。
曾经他纯粹而清澈,坚韧而淡泊,有着尘世中苦苦挣扎的人最想到达的状态。现在,那层光环裂开一个缝隙,克制至极地透露出一丝挣扎和矛盾。
“坐吧。”
堂屋中央有一张八仙桌,我给他拉开了东边的凳子,自己坐到西边去。
他的视线转移到我右手手背上,清澈的眼神闪动了一下,拿起药瓶,用指头沾了点粉末,“请你把手平铺在桌面上。”
我听得出他有点紧张。
默默憋着笑,把另一个小瓷瓶拿到他跟前,递给他一个自制的棉签:“这是酒精,你得先消毒。用这个浸透,擦一擦伤口周围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