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拿起一把近两米长的大弓,爱怜地摸着它,就像看心爱的女人那般,“这把角弓,弓胎是榆木,外面贴着鹿筋,弦垫是鹿骨,弓弦是牛皮弦,拉满射程可达120米!用重箭100米可以穿破皮甲,75米可以穿破锁子甲,50米可以破板甲!
而洋人的三眼铳呢,要二十米左右才可破双层棉甲,杀伤力跟儿戏似得!唯一能和我们的弓箭相比的是抬枪,抬枪杀伤范围大,杀伤距离可至两百米,但这玩意儿长二米五到三米,至少两个人操作,便捷性却又差得远了。”
“哇!这么厉害!”
我对武器没什么了解,之前一直不明白,清政府为什么瞧不上西方的洋枪火炮,听他这么一说才算理解几分,并由衷升起一股自豪感。
热切地看着这把神器,“我能摸摸吗?”
十三把长弓放回去,从旁拿了一把小弓给我:“那把杀气太重,你试试这把,看能不能拉开。小心点,弓弦锋利别划伤手。”
有十六爷的前车之鉴,我没敢逞能,接过小弓,拉开架势便要试试。
“姿势不对!右手得放在……”十三爷是此中行家里手,一眼都看不下去,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上手指导,刚凑过来抬了抬手,后面忽然传来清咳声。
我们俩同时回头,只见其他人两两一对,都在认真看弓讨论,也不知道是谁发出的。
十三奸黠一笑,刚要说什么,管家进来报说膳食已备好。
他便扬手招呼大家去宴客厅。
小圆桌上铺着华贵的桌布,上面摆满精致菜肴。
这年代,无论在什么场合,最讲究的都是身份地位,所以雍亲王自然坐在主位上。
十三和十六分座他两侧,其次是鄂尔泰和满柱,我坐在末位,恰恰与他正对着。
面对面,略微有些尴尬。
他倒是非常坦然,眼神偶尔从我身上掠过,丝滑冷漠。即使视线相撞,也看不出真实态度。
侍女来倒酒,他把十三的杯子收走,十三小孩似的拉着他的袖子哀求:“四哥,今天是我的生辰日,让我喝一杯吧!”
“不行!”
“四哥!”十三继续撒娇。
满柱劝道:“四爷,就让十三爷喝一杯吧,难道咱爷们聚在一起!还有个秋童在这里看着,给十三爷留点面子。”
十六爷道:“四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连杯酒都不让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们三个一起磨,我领导有点招架不住,我赶紧道:“十三爷,我曾当着诸王贝勒的面儿夸下海口帮您寻医治疗,您的健康现在关系我能不能办学,所以容我斗胆劝您一句:向您这样的英雄侠客,怎么能小口小口喝酒呢?您应该像武松过岗一样,大碗喝酒,畅快喝酒!”
我领导眉头紧蹙,满柱一脸懵逼,十六笑道:“你说什么呢?”
“我说,克制是为了放纵时更疯狂,等您病好了,再把我们都叫来,陪您一醉到天明,不好吗?”
十三摆摆手,笑得萧索:“还是十六弟说得好,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他对治病根本没有信心。
十六指着我道:“满人的汉子哪有不喝酒的!十三哥,别听她妇人之见!”
“总归疼得不是你!”雍亲王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在十六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冷着脸道:“谁敢再劝老十三喝酒,先在自己腿上抠个窟窿!”
十六摸着脑袋龇牙,“干嘛呀四哥,你和秋童一唱一和,一文一武,事先商量好了吗?”
这种事儿还需要商量吗?
我觉得他这一问纯属找茬,然而一抬眼,却见我领导看我的眼神已有松动的迹象,微光闪动,好像很欣慰。
我忽然想起来,三百年的代沟不是闹着玩的,我和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三观迥异,而我和他,却有很多无需言明的默契。
鄂尔泰悠悠道:“十六爷,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十六脸上浮起暧昧的笑,脱口道:“对喽,十四哥……”
桌子轻轻一颤,好像有人在下面较劲。
接着十三举起茶杯:“算了,四哥也是为我好,这回就不喝了,下次还是咱们这几个,好好放纵一把!”
酒过三巡,满柱又说起十四,不过说的是西北战况。
“不太乐观,听说十四爷受伤了,昏迷了好几天。”
“也有猜测,说他根本没有昏迷,其实是溜出去和俄罗斯皇后私会了。”
几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落到我脸上,好像都在默默观察我的反应。
我索然无味地放下筷子,悠悠叹了口气。
十六面颊泛红,好整以暇得瞧着我:“怎么了秋童,吃不下?”
我还没说话,雍亲王忽然点了点自己跟前的桌子,吩咐道:“鄂尔泰,把那盘拔丝香蕉端这儿来。”
鄂尔泰赶紧起身,把我面前的拔丝香蕉和雍亲王面前的手撕羊腿换了一下。
羊腿烤得焦脆,油汪汪的脆皮上撒着孜然和辣椒,看一眼就食欲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