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稿啊!”我掏出自己刚刚写好的给他:“您看!这个仪式的精髓就在于此,把大家招呼来,就是让他们知道咱们办这个基金会的目的。”
“净搞些洋的……”他嘴上不屑,眼睛却没离开稿子,一边看一边念:“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怎的,宾客里有你的老相好吗,用这么暧昧的题目干什么?”
你的文艺细胞都被算盘珠子挤死了吧??
我没理他,低头喝茶润嗓。
很快,宾客们陆续到了,外面想起了奏乐声——杜德美拉的小提琴。
传教士们把客人们带到院子里吃冷餐小食。
有宾客朝屋里探头,九贝勒赶紧把演讲稿一扔,用折扇挡脸飞速溜走——慢一秒都怕被缠上。
“你坐着别动!”
每个人进门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
可见我生病的事儿早已传开,京城果然没有秘密。
说了一会儿话,安东尼进来提醒说吉时已到,让我出去主持仪式。
宾客拥簇着我往外走,一出门,我们都震惊了。
目之所及,所有空地都挤满了人。附近的树杈、墙头也坐满了人。粗略一估计,至少上千。其中既有穿丝的贵人,又有穿麻的穷人。既有穿长衫的文人士商,又有穿短打的工农奴隶。男女老少,形色各异。
叶兰为了给我捧场,连俩闺女也带来了。她们挤到我身边,关切地问:“撑得住吗?”
我点点头,笑道:“没问题。”
“古时有看杀卫玠的典故,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我真怕出什么乱子,早知道应该带几个府卫来……”她嘱咐了一句:“别硬撑,看着苗头不对赶紧撤!”
接着就把两个小姑娘带回人群里。
小姑娘好奇地盯着我,时不时咬咬耳朵,表情特别生动。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我站在一群男人中央,顺顺利利地把金光闪耀的铜匾挂了上去。
人们并没有走。
参与挂牌的会员们退至两旁,将门前这块空地留给了我。
我看着对面一双双眼睛,或麻木或锋利,或厌恶或崇拜,心里也很紧张。
尤其想到我要说的话,是继续和男权对立,难免心悸。毕竟我才从鬼门关逃回。
但想起我领导说的话又有几分心潮澎湃——“以你现在的影响力,可以做很多三品四品大员都做不到的事儿,利用好了,可以为国为民做很多事儿。”
那就不要退缩吧!
“感谢大家对‘玄宜’慈善基金的关注。”我鞠了个躬,有点庆幸这个时代没话筒:声音太抖了!
话筒肯定会放大我内心的胆怯。
我极力把心情平复下来,先简明扼要得讲解了基金会的管理运作方式。
可惜下面没什么反馈。也许是因为他们听不懂,也许因为他们不在乎。
但我没有被‘冷场’吓退,紧锣密鼓进入一个更深的主题:“我知道大家今天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想看看我。从我来北京,几乎没有一天消停,被绑架、封官、戴枷过市、穿黄马褂,桩桩件件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肯定有人好奇,我是什么样的人。
今天我站在这里了。大家看,我并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九条命,我就是一个外表柔弱但内心坚韧的女人。
我所遭遇的一切诽谤、非议和伤害,都和我的性别有关。
这个世界对女人要求很高,前半生应该为父母活,后半生为丈夫孩子活,反正没有一天可以为自己活。
但神创造女人的时候,并没有给她们戴上这样的枷锁,是环境逼迫她们不得不这样。
因为只要不这样,就会被鞭打、谩骂、羞辱,甚至被抹杀。
生为女人,不应该这么悲哀。世界上最强大的两种东西,一种是剑,一种是笔。这两者竞争多年,难分伯仲,但比它们更强大的,是女人。
因为女人可弯可折,就是不会断!所以我受过大刑、死里逃生,还敢站在这里!
我曾误以为大清的女人软弱可欺,唯唯诺诺,全都是男人的附属品。直到最近,我结识了一些聪慧、善良、勇敢、积极的女人,她们不仅能挑起家族大梁,把家人照顾得井井有条、事业经营得风生水起,还富有同情心和远见卓识,为同类奔走求援,不惜代价。
她们让我知道,不妥协不顺从才是本能!她们让我在黑夜中看到光明!女人都是柔弱的,但我们团结起来,也是坚不可摧的!
我希望有一天,不再由男人来定义女人该怎么活!每个女人都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或做贤妻良母,或挣脱束缚,独立自主!”
我摘掉假发,露出本来模样。
前排,叶兰的两个女儿猛地睁大双眼!后面,树上和墙头上的人都伸长了脖子。
这样的我,明显更刺激人们的感官,他们好像才意识到我在教女人离经叛道,露出一副又惊又怒的表情。
“女同胞们,当你们感到不忿、委屈和痛苦,要勇敢说出来。你不说,别人会以为你就该受着。诚然,反抗会招致谩骂和拳头,但别忘了,你也有朋友,有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