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在狱中,他自言愿意当这个钦差, 是为了我,本质是为了用我牵制十四。
虽然他已经凭这个差事赚的盆满钵满,但这个原始目标却并未实现。
我和十四因为阿古丽闹得不欢而散,那么多人看着,应该不是个秘密。
而我能出狱,承了雍亲王很大恩情,现在还被他提携,加入巡视团,下来刷基层经验,在各省‘耀武扬威’。
任谁来看,我都在和十四渐行渐远,而与雍亲王越走越近。
这不符合八爷的利益。
之前他为了让十四摆脱我,不惜纵容甚至指使黄侍郎杀我,现在却要想方设法把我拉回十四身边……此一时彼一时,真是立场优先,利益至上啊。
想必十四打了胜仗后深得康熙欢心,在朝中威望更高,让他更有危机感了,所以才特意绕道来拉拢我。
心里有了数,我就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了。
“话是这么说,可上峰生病,做下属的不去关心表达一下,恐叫人说成傲慢无礼。山东这地方,格外注重礼义尊卑,我第一天来济南就吃了个下马威,现在还心有余悸。您也听到了,府衙特意派人传了话,就是为了羞辱我,要把我当婢女用,我要是不去,便给了他们借题发挥的余地。”
说罢悠悠一叹。
你不想让我去,可有人要逼我去,你说怎么办吧!
八爷做出惊怒的样子,“这帮地方官真是无法无天,连朝廷派来的巡视官也不放在眼里!四哥没管管?”
你可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挑拨的机会!
我摇摇头,将那天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下,说着说着还落下泪来。
善用女人的柔弱,是你教我的。你想拉拢我,先展示一下诚意吧!让我看看,你准备如何给我出气!
“他就是这么一个冷性儿的人!”他一拍桌子,愤然道:“对谁也没有真心,所以朝中无人愿与他深交!””
和十四的说法如出一辙,我很难不怀疑,十四就是被他洗脑的。
“你别哭,也不要怕。”他从袖中掏出一块叠的方方正正的丝帕,递过来,柔声安抚:“你是朝廷的官,不是雍王府的官,何况男女有别,没道理让你去伺候他,派人送些好药过去以尽孝心足以。衙门那边,我和黄学远略有些交情,稍候我便书信一封,提点他一番,叫他不要再为难你。”
只要你八贤王愿意为我站台,料想黄学远不敢不给你面子!就看你诚心站,还是做做样子了!
想到我接下来做的事儿,一定会受到巡抚衙门的阻挠,我又抹着泪道:“多谢八爷。其实我也不想和雍亲王走得太近。从离京之后,我就没有随团行动,一直独来独往。在济南,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忙自己的事儿。”
我把征文比赛的事儿同他说了,当然,打的是慈善基金会的名义,“我想挖掘几个剧作家,为广和戏院提供优质剧本,好戏越多,基金会所能获得的分红就越多。”
广和戏院是九贝勒的,这件事于他这个小集团也有利。
他颔首道:“你主意正,想法多,行动力强,这一代的年轻官员很少有能与你比的。更难得的是你有这个分寸,前途不可限量。”
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其实我这次绕道济南,是因为九爷有封信给你。”
这封信一拿在手里,我感觉手指似乎被咬了一口。一打开,怒气扑面而来。
明明是清秀板正的小楷,却像魔法世界的吼叫信一样,充满攻击力。
九贝勒对我在天津的所作所为很不满。
他大骂我狼心狗肺,明知道顾掌柜是他的人,也不回护,还把他们手头最有力的人证骗走,与莫凡那个麻匪狼狈为奸……
我看完直接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
八爷懵了,立即抽走信纸,看完一拍桌子:“这个老九!自己管不好底下人,被人抓住了把柄,还敢往你身上推责,真是个混账!你不用怕他,我回去说他!若他知道你在济南为他做的这些事儿,只怕自己也没脸!”
好人都让你当了!
他再三劝慰,我才抽噎着抬起头,“我只怕娘娘也误会我。”
“娘娘惦记着你呢。其实皇上对四哥在天津的作为不太满意,他说,‘农民是朕的子民,商人也是朕的子民,天津知州浮增关税、让权于帮派,伤害了商人的利益,老四不仅不给予安抚,还抄家判刑,处理得太刻薄。’朝中亦有人上折参他,连带着你们也一起被参了。娘娘知道后,为你分辨了几句,还被皇阿玛斥责了。”
我对他这话半信半疑,仍做出震惊惶恐的样子:“啊?这可如何是好?”
他摆摆手示意我坐好,“不妨事。他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岂是一两句话能动摇得了的。不过等你回京,要及时去宫里保平安。娘娘是真心实意疼你的。”
我连声应着。
“这个征文比赛,是为广和戏院办的,也是为玄宜慈善办的,晾他黄学远不敢阻挠。”
他给我吃了颗定心丸:“我会在信中多嘱咐一句。”
我诚心给他行礼:“多谢八爷!”
他笑眯眯看着我,似乎觉得铺垫到位了,才徐缓展开最真实的意图,拉家常似的,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