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道:“不认识。或许是……”
他不耐烦地打断我:“不认识就不要理她。巡视官干的本来就是得罪人的活儿,身边有很多看不见的危险,此刻情况又分外特殊,你可不能给我们惹事儿!”
……话是好话,就是这个态度简直令人恨得牙痒痒!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转身回去了。
转身之际看到小女孩急得一屁股坐地上打滚儿,而严三思则喝令衙役:“把她拎远点儿!混进去一只苍蝇要你们狗头!”
1715年9月29日 康熙五十四年 八月十九 晴
八天前离开济南,紧赶慢赶,日夜兼行,甚至连中秋节都是在路上过的,终于在今天到达江宁。
方铭带着我们去就总督府办理入驻程序,才得知,比我们早一天出发的雍亲王居然还没到。
我们都很惊讶,因为雍亲王是骑马走的,几乎没有辎重,按道理速度应该比我们快。
两江总督郝成解释道:“诸位不必担心,雍亲王在藤县和徐州交界处遇到点小麻烦,耽搁了两日。预计后天就能到江宁了。”
小麻烦?
问他,他却说自己也不知道。
“江宁,又叫金陵,是人文荟萃的六朝古都。趁着王爷没到,各位可以去乌衣巷、朱雀桥、胭脂井看一看,也可以去秦淮河畔听听曲儿,尝一尝咸水鸭,品一品金陵春,爬一爬栖霞山,登雨花台望一望长江。”
郝成是正红旗满人,在江宁任职才一年,家人大多在北京还没跟着来,所以总督署有很多空房,他安排我们就住在这里,方便照顾得更妥帖。
为保证考核公正客观,我们一路都是住客栈、驿馆,极少和当地官员住在一起,所以方铭推辞道:“不合规矩。”
郝成却道:“这是王爷交代的。”
那就没办法了。
把我们送到后院门口,他热情地给我们推荐本地景点,还贴心地准备了向导。
可我们哪有心思出去逛!
各自回屋放下行李,迅速汇集到一起,分析雍亲王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
从章丘回来后我就没再见过他。
不知道他是不想看见我,还是真的有急事,当晚,他在巡抚衙门办公一整夜,第二天,把顾言贞押送进京后,就直接从巡抚衙门出发了,而我和其他官员在他走后第二天才整装出发。
让我尤为担心的是,他走的时候只带了四个侍卫,剩下的都留给了我们。
出发前刚刚遭遇跟踪,这一路上,我心神不宁,只想快点确认他平安,没想到到了目的地,却听到这样的消息。
“听郝成的口吻,应该是意外,而不是疾病。他特意强调地点,应该是不想独自担责。毕竟如果王爷到了江苏境内才遭遇不测,他就要负全责,考核结果必定不佳。”督察院梁超分析道。
我忍不住纠正他:“呸,什么不测,少乌鸦嘴!是小麻烦!”
他不苟同地摇摇头:“以王爷的行事风格,如果真是小麻烦,断不至于耽误两天。”
方铭的小跟班慎重道:“确实,上次伤寒,高烧到神志不清,王爷只休息了半天,第二天就正常办公了。”
方铭不满道:“他就不该甩开咱们先走!刚办了顾言贞,哪能不招人恨!”
我叫他们说的心乱如麻,还是晓玲思路清晰,偷偷提醒我道:“严三思出身杭州望族,与江苏按察使严兴是同族,若王爷遇刺,按察使应该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不如让他私下里打探一番。”
我赶紧向严三思求助。
其他人一听,也纷纷要求严三思快去。
到了晚上,严三思黑着脸回来,说什么都没打听到。
但我看他神情,应该多少知道点内幕,只是不方便透露。
怪了,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1715年10月2日 康熙五十四年 八月二十一 晴
到达江宁的第三天,雍亲王还是没来。
这期间,我把最坏的可能都想到了,每天入睡前又全部推翻,给自己洗脑:雍亲王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他成熟睿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无论做什么一定有深意,我们只要安心等着就好了。
郝成也每天都给我们吃定心丸,向我们保证,只要雍亲王进了他管辖的地界就绝对安全。
不知道是其他人心大,还是严三思悄悄和他们通了气儿,从前天开始,他们就悠哉悠哉地在金陵城里逛起来。每天都逛到天黑才回来,提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
为了排解焦虑,我带着晓玲和靳驰出城去爬栖霞山。
山间风景极好,稍微有些凉意的秋风吹散不少杂思。
登高望远,俯瞰整个繁华兴盛的金陵城,我眼前仿佛有一副记录了历史和未来的卷轴正徐徐展开。
余秋雨曾说,北京市过于铺张的聚集,杭州市过于拥挤的沉淀,南京既不铺张也不拥挤,大大方方地畅开一派山水,让人去解读中国历史的大课题。
诚然,从山水间就能感受到它的底蕴。
在历史洪流中,它繁华过,毁灭过,未来还要遭受震惊世界的屠杀。
我来到这儿,能为它做什么吗?
沉思中,使命感油然复苏,我开始认真规划在这里要做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