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三思反应尤其激烈:“此人德行极其败坏,就是烂泥一滩, 多好的人都能被他带坏,你可千万别跟他来往!”
我好奇问他:“你有兄弟被他带坏了?”
他狠狠瞪我一眼, 厉声警告我道:“你要是不听劝, 从此别与我说话!”
嘿!你当你是什么香饽饽吗?!每次出去都把我当小跟班使唤,随手买的东西全让我提着,毫无绅士风度!说话还总是加枪带棒, 不是批评嘲讽同僚,就是教训我, 我多稀罕跟你说话似的!
只有方铭唏嘘道:“听说那个冰清姑娘, 就是聂旸的女儿。”
小跟班道:“冰清姑娘我知道, 云流楼的花魁评弹,听说是廖小爷的相好,从挂牌就没跟过别人。前两日, 好像和一个风流才子好上了,这草包纨绔大吃干醋,把人家打了, 闹得满城皆知。”
……云流楼和总督署的距离才十里不到, 八卦传到这里, 竟然扭曲成了这样!
我看到了商机, 也看到了使命!口口相传必将成为历史,人民需要报纸!我们商报一定秉诚还原事实!
“不过聂旸是谁?”小跟班入朝晚, 没听过聂旸的名字, 不禁好奇地问。
方铭长叹一声,摇头不语。
小跟班又问严三思, 严三思脸色极阴,甩袖而去。
“他怎么了?”小跟班无辜又纳闷,越发好奇了,巴巴地凑到梁超身边去,“梁大人,你知道聂旸吗?”
梁超大约怕他到处打听,招招手让他靠近,低声道:“聂公是康熙三十六年的状元,曾任江苏学政,桃李满天下。后任江宁知府,以清介持躬,名播海内,被皇上赐匾‘大清第一清官’,六年前因侵吞国库银被夺官流放。朝中为其鸣冤者甚众,不过,还没等到刑部立案重审,他就病死在了路上。”
“大清第一清官就是他?!”小跟班一拍拳,惊叹一声,“我想起来了,好几年前,刑部为此案吵翻天,结案后,我阿玛和其他大臣,还为如何处置这块匾头疼。”
确实该头疼,那毕竟是皇上的脸面。
谁能想到,刚竖了个清官典型,清官就成了贪官。这不是打皇上的脸是什么?无怪处理得那么重,那么急!
这样看来,就算有冤情,恐怕也不好翻案。
“梁大人为何称呼犯官为聂公?他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得此下场是应该的!”小跟班先义正言辞地指点梁超。
接着劝他师傅:“聂暘的女儿又如何,还不是朝三暮四,引得别的男人为她大打出手,也不是好东西!何须为之惋叹!”
方铭抬手往他脑门上扇了一巴掌,怒骂道:“才吃了几两干饭就来教训我?!在吏部历练两年,官场沉浮没少见,这一路大小场面也都跟着经历了,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一张嘴就暴露你的无知!没脑子就少说多看,学学秋童!”
小跟班捂着脑袋嘟囔:“这可没法学。我是您教的,秋童是王爷亲自教的,师傅什么水平,学生就是什么水平,要怪只能怪……”
眼见方铭脱了鞋要抽他,哎哟一声,撒丫子跑了。
方铭冲他后背大骂了几句,脸色铁青地转过身,用鞋指着门前堆积成山的礼物,叮嘱我道:“赶紧让人扔出去,趁雍亲王回来之前处理好,别叫这种人败坏官声。”
廖志远这个高调行径确实荒唐。
他是金陵城里的黑红榜第一名,无论走到哪儿都自带粉丝,一人一张嘴,八卦如长腿。用不了多久,全城都会知道,他想求娶大清第一女官。
我只想要他的钱,他居然妄想做官夫,真是贪得无厌,狗胆包天!
我不仅把他的东西扔出去,还派人把他抓进总督署衙门关了一天。
没想到昨晚把他踢出牢房,今天他又来了。
你说他不用心吧,他打扮得板板正正,带着三姑六婆和八抬大轿,身后跟着看不到尽头的马车,车上塞满了聘礼,那架势恨不得把家底都搬来,拖着这么多人,在总督署门口一站站一天。
你说他用心吧,除了一身皮囊和万贯家财,什么花招都没有。就打直球。
今天略微有点不一样。
他准备了一封正儿八经的求爱信。
从信封到信笺,从颜色到香气,都花了心思。
展信阅览,让人眼前一亮。
字迹潇洒飘逸,用词隽雅清新,内容丰富,情感真挚,把一个男孩青涩而热烈的暗恋,刻画得丝丝入扣。
——从哪儿找的这么好的代笔?想招他做我社记者!
晓玲亦给予高度评价,“也许不是代笔。才子多浪荡,柳永、唐寅皆爱醉卧风月,李白和苏东坡,也与歌姬交往密切。嵇康放浪形骸,然能属词,善鼓琴,工书画,美风仪。上次在贡院见他抛珠,我就觉得,他和凡尘俗子不一样,非人非鬼,有些佛性。他在信中也说了,第一次见你,是在栖霞寺的佛堂里。若只是浑浑噩噩活着,怎么会去拜佛呢?”
“可我记得,你我进佛堂时,除了一个奉香的小沙弥根本没有别人。”
“也许他藏在某个角落里,否则,他怎么知道你磕了七个头,连我都没数。”
少女总是容易被表面深情迷惑,她已经完全把写信人和那个当街抛珠的少年融为一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