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地里的野草茂盛疯长,再加上坟头林立,就像迷宫一样,片刻间就不见了踪影。
达哈布问我要不要把人逮回来。
“姐姐!”不远处及时传来一声欢快热烈的呼唤。
茅草很快被分开,身上更加狼狈的廖二怀抱着一只巴掌大的灰兔子,一瘸一拐地折返回来,邀功似得捧给我:“看我给你捉了只野兔,它的耳朵是黑的,漂亮吗?”
我对坟地里的生物完全不感兴趣!
但这一刻孩子气的他终于像个正常人了!
摘下他头上的茅草,拍了拍他肩上的黄土,我如释重负:“放了吧,我今天不想吃肉。”
他哈哈一笑,半点也没留恋这只崴了一只脚才捉到的小兔子,随手抛开,接着把长臂搭在我肩上:“姐姐对我真好。”
……
咔嚓,达哈布把他那只手拧到背后,发出惨烈的声响。
一声惨叫随即响彻天际。
回程的路上,他喋喋不休地从自己幼年开始讲起,认认真真交代自己的生平。
原来他爹把他送去的深山老庙就是栖霞寺。当初那个下雨就没法睡觉的小破庙在廖家的扶持下,慢慢变成了现在巍峨庄严的样子。
然而除了老方丈看在钱的面子上对他照顾些,那些师兄都把他当山上的猴儿对待。
六年里他没少干活,更是天天挨揍,反抗中学会了打架。为了少吃亏,他花重金买了本‘武功秘籍’偷偷苦练,到下山的时候,已经到了以一敌三的水准。
说着非要下车打两拳给我看。
达哈布冷笑两声没搭理他。
他哼哼唧唧地和我计划:“姐姐,侍卫要用自己的才踏实。等咱俩成亲后,咱们去买些真正的高手,只听你指挥,对你恭恭敬敬的!”
真正的高手哪能买得到!
像刚果儿、达哈布这些,都是从皇家包衣奴才里千挑万出来,花大力气培养的,忠心第一,能力第二。
廖二不清楚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回到家时,爷爷、叔伯大爷和父亲都已经去世。
家里的男丁都得了怪病,发作早的,像廖大那样,已经无法行动,发作晚的,夜夜腿疼得无法入睡。
家里晚上总闹鬼。那些鬼告诉他,这种怪病会传染,他早晚会得,他的子孙也会得。因此他一直抗拒结婚生子。
“要是姐姐想生……”他只犹豫了一瞬就爽快道:“我给你找个体魄强壮的!但是要去父留子哦,因为姐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
我只能说这种超前的婚姻家庭观,放在二十一世纪都是炸裂的!
我十分怀疑他缺的是母爱,找的不是老婆,是老娘!
不过作为合作对象来说,寿命短、不能生、巨有钱,合起来简直完美。
“那你为什么总是当街打人?”
“看他们像狗一样活着就恶心!”
聊得好好的,他忽然掀开车窗叫我往外看:“到江岭渡了!顾家的船就停在这里,姐姐想不想去看看?”
天已经黑下来,月亮还没升起,要不是渡口有两盏微弱的灯笼,还真难分辨水天分界。
今天我就是来试探他的,他有什么建议,自然都要跟着去看看。
下了车,穿行过杂草丛生的江滩,他把胳膊递给我,娓娓而谈:“顾鹏程表面是个斯文人,背地里是怎么上位的,在江宁根本不是秘密。我小时候听贩夫走卒说,江湖上的侠士最忌一个淫字,若犯淫事,将为同道所不齿。把他们称为草莽,看不起他们的文人,却把淫字美化成风流,这股歪风就是被顾鹏程吹起来的。他掌握着江南文字,京城有人撑腰,暗地里还供养着一群地痞流氓,在江宁有着指鹿为马的特权。所以他不仅不怕你,也不怕雍亲王。”
原来是黑白通吃的地头蛇啊。
“他供养的是地痞流氓,还是反贼?”
廖二摇摇头,“分不清。反正对他言听计从。”
大概率是地痞流氓,不然九爷再糊涂,也不可能提携反贼头目。
那么,他们就是想假借反贼的名义除去雍亲王——所以雍亲王没有以反贼的名义处置顾鹏程。
八爷下江南,是不是也带了一封九爷写给顾鹏程的信?
“你怎么知道京城里的大人物给他下的任务?”
他顿住,俯身过来,小声道:“顾老狗不是说了吗,廖家上上下下都有关系。等姐姐招我入赘,这些人都可以为你所用。”
钓鱼是吧……
走上木桥,借着微弱的光,江边上那些大船影影绰绰,都没有点灯。
“这些船都是顾鹏程的吗?为什么没有人看管?”我转头问廖二,却发现他已走到观水平台的尽头。
他吹亮火折子照着自己的脸,笑得阳光灿烂,大声喊道:“姐姐,你若不要我,我就跳江了!”
……
我刚转过身准备往回走,就听见噗通一声!
这疯子真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