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母亲趁我心虚,一把夺过孩子,转头就跑。
额尔登眼疾脚快,伸腿将她绊倒,母亲绝望的叫声和孩子惊恐的哭泣就像一桶硫酸,瞬间泼到我心里。
“额尔登,放他们走吧……”
想是一回事儿,落实到行动,是另一回事。我实在无法忽视良心上的刺痛。
“大人,何必把宝贵的仁慈施舍给将死之人,留给更多活着的安分百姓不好吗?”
额尔登也跟我出入很多次了,从来都沉默寡言,对我更是言听计从,这是第一次违背我的心意。
在我犹豫的一瞬间,他踩住孩子的胸膛,厉声质问:“廖二爷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
孩子被踩的呼吸不畅,很快就涨红了脸。
那母亲指了个相反方向,不住磕头求饶。
额尔登一脚将她踢翻,抓起孩子,对我道:“大人,走这边。”
此时廖夫人也挟持晓玲追赶而来,怒斥道:“秋童!为了给满人做狗,你竟然丧心病狂到连孩子也不放过!”
煎熬中我有些暴躁,猛然喝道:“闭嘴!在我心中,没有满汉之分,中华大地上人人平等。利用民族矛盾挑起纷争,祸国殃民的你们才是罪魁祸首!休想让我顾小节而失大义!”
说罢拔腿就跑。
这一次方向是对的。
跑了一会儿,又面临分岔口,只能按照我对船舱结构图的记忆,循着兵器相交的声音,来到一个颇为开阔,但光线昏暗的舱室。
一扇五十公分见方的小窗,是全部光线的来源。
光线集中处,两个快到看不清身影的人在交战。
其中一人使刀,另一人使剑。使刀的那个浑身浴血,但招招凶狠霸道,仿佛力拔千钧。使剑的那个穿一身喜庆红衣,剑式轻盈灵动,仿佛一只脆弱的蝴蝶,却另雄狮无可奈何。
丁达尔效应让这一幕变得观赏性十足——是的,哪怕在电影中,我也没见过如此精彩唯美的打斗镜头。
“十四爷再这么打下去,血就要流尽了。”
失神中,额尔登提醒了一句。
我这才想起自己的立场,赶忙大喊:“十四爷,你怎么样?”
可能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十四这么爱逞强爱耍帅爱占口头便宜的人居然一声不吭。
反而廖二抱怨道:“姐姐,你要是再为别的男人担心,我就要吃醋喽。”
说话间,连我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来,招式更凌厉了,那薄薄的长剑就像毒蛇一样缠上十四,在他胸前后背分别留下一道长长的血口。
十四自觉在我面前失了面子,忍不住飙出一连串京骂,然后给自己找场子:“窝囊废占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先暗箭伤我,后捅我两刀,就凭你这个弱鸡,在我手上根本过不了十招。”
可廖二真就很强啊,还打得很好看。
剑身反射的光打在他那张年轻华丽的脸上,就像这个世界单独给他美颜了一样……
十八岁,貌美非凡,高智商,武艺超群,这小子出生的时候拿的挂有点多!
哎,十四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就像四姑娘读完晓玲的诗一样?
“二爷,杀了他!只要他死了,秋童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紧随而来的廖夫人大喊。
廖二却道:“姐姐,要是我不杀他,你能跟我拜堂吗?”
缠斗间,他甚至还朝我挤挤眼,“从你一到北京,我就悄悄跟着你,乔装成各种各样的路人和你搭话,看过你得意失落,畅快委屈,一颦一笑早已刻在心里。我对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就算现在,我也可以放下这国仇家恨,只要你愿意同我浪迹天下。”
……
“志远,信任只有一次。”我心中倒没什么波澜,十四被激怒了,又飙了一串国骂,劈得更狠了。
廖二难以抵挡,肩膀上也挨了一刀——这种光线下,穿着红衣根本看不出血迹。
“二爷!”廖夫人情急大喊,看样子很想去帮忙。
我灵机一动,立即吩咐额尔登:“快去炸船,让驻军来收拾残局!”
额尔登当即扔下廖大,出去寻找被我做过标记的箱子。
廖夫人也不得不放开晓玲,追他而去。
我赶紧扶住晓玲,查看她脸上的伤口。
廖夫人可真是个蛇蝎美人,这一刀刺的太深了,不可能不留疤。
“下船之后,咱们立刻找大夫缝合,我会从全世界搜寻最好的祛疤膏给你,不要担心,好吗?”
晓玲摇摇头,又点点头,抱着我的胳膊若有所思地问:“秋童,在你心中,十四爷很重要吗?”
“当然,你刚才听到廖夫人说的话了吧,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有十张嘴也说不清。皇上肯定会杀我泄恨。”
眼睛盯着酣战,我焦急地等着爆炸声。
“那你对他……”晓玲又拉了拉我的袖子。
我刚转过头,一直瘫倒在地上的廖大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持金簪朝她扑去——
“那就让年羹尧为廖家报仇吧!”
完蛋,他想杀晓玲,调拨年羹尧和雍亲王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