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误解他。
“不是的。”也许是酒意上头,也许是迟来的良知惊醒了我,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大声为他澄清:“我不是被迫的!不准你们这么说他!”
嘈杂的庭院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有晓玲默默给我围上披风,擦了擦脸:“你醉了,回去睡吧。”
1716年8月9日 康熙五十五年七月初七小雨
自从收了弘明,想拒绝别家的孩子,就得花很多口舌,编很多借口。
偏我升官后,几乎每天都有人送孩子来。
即便我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都没时间,仍陆续收了五个学生,还都是勋贵家里的宝贝蛋子。
最先送来的是十三爷家的弘昌,这小子是唯一一个被迫来的——十三爷大概不想让外人以为我回到了十四阵营。
他和弘明一样大,也是十三岁,不过不随他爹,不爱舞刀弄箭,反倒爱读书。不仅儒学基础扎得牢,还曾在宫中学过几何、天文历法,所以不仅排斥我这个女先生,还很轻视我,见我第一句话就是:也没有三头六臂嘛。
废话!有的话该吃小孩了!
然后是八爷家的弘旺。这可是八爷的独苗,自从他来了,我严禁任何人把食物和水带上课堂,就怕一个不小心担不起这责。
这孩子小一点儿,才十岁。不太坐的住,但是弘明的跟屁虫,是为了追随弘明才来的。
不让他来,他就在家绝食。这谁受得了!
每次来上课都是八福晋亲自送。
由此我也不得不和她攀谈几句。
这个传闻中的妒妇真的不太好惹,看面相就是那种很霸道的。而且,我能明显感到她不待见我。
后来我跟叶兰吐槽,她告诉我,八福晋平等地厌恶任何一个和正妻抢男人的女人。
弘旺是八爷的独苗,但不是她生的,生母张氏还没见过自己的孩子就被她鸩杀了。后来八爷不敢在家生孩子,生怕害了那几个妾,就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外室生了三个才被八福晋发现,不过没来及弄死,就被八爷送到外地去了。她为这事儿怄了一肚子火,还没发出来。
我现在的顶头上司通政司副使安欣是八爷的人,要不是他在我班房里赖着不走,我是绝不肯收弘旺的……
后来十爷也凑热闹,把十二岁的弘暄送来了。
他把弘暄送来只有一个理由:别人能来,我家的为什么不能来?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十爷!
我推辞了一句,他就拍桌大闹:“别逼我把老十四带来!”
我当时手边有一盅磨好的墨,用尽毕生理智才控制住自己,没往他脸上泼。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弘暄这孩子不仅长得清秀,性格也像他姐姐敏秀那样谦和温柔,还是个贴心小夹克,每次来的最早,总是带礼物来,走的最晚,总是帮我收拾案头书本,哪个孩子不听话,他还主动帮我管教。
一个班九个人,比他大的,比他小的,都叫他管得服服帖帖。
还有一个是五爷家的弘昂,这娃也是十三岁。
五爷管礼部,我办学、办《大清周报》都得经他批复,他的儿子我不能不收。
弘昂和弘明一样,喜欢打仗,是我的狂热崇拜者。上课的时候,两只眼睛就像电灯泡一样盯着我,好像听什么都觉得很有意思,不过他的脑子和五爷一样,属于这也记不住,那也记不住,偶尔提问他一句,他都要让我把问题重复一遍……
算了,关系户就得有关系户的待遇。
最后一个是四爷家的弘时。
没人把他送来,是他自己来找我的。
他和弘昌、弘昂一样大,都是十三岁,平时常在一块儿玩,听他们说起在跟我上课,也跟着一起蹭课。
别人家的孩子,我可能门都不让进。四爷的孩子,当然有优待。
我对他格外关照些,课后还把他叫到一旁,给他塞了一把果脯。
可是他就来了那么一次。
后来我听弘暄说,四福晋不让他来了,说四爷会生气。
当时我发了一会儿呆。
四爷禁止家人和我来往,是不是代表他以后也不和我来往了?
非得爱恨分明,不能像十四这样吗?
这些日子我和十四见了很多次面,也说过几次话,他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我觉得很安心。
当然还是为了期货交易所的事儿。
他虽然挂名主持,但其实不怎么露面。涉及决策让人找马中堂,涉及产品设计等细节,让人找我。
最后办事员就在马中堂和我之间奔走。等梳理的差不多了,他再把马齐和我叫到一起,问问进展。
尽管他有这个权力,但从未把我单独叫走。
每次和我说话,都有旁人在。既没有尴尬,也没有怨愤,更看不出余情,冷冷淡淡,相处自然。
他现在应该是一心扑在阿古丽母子身上,每次见,离得也不太近,都能闻到奶腥味。
看眼下的黑眼圈和下巴上的胡须,睡得应该也不太好,我推测,应该是陪产妇一起照顾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