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不可遏,气到五官扭曲,揪着我的领子把我往后一扔,声音压得极低:“杀人诛心,你欠我一条命,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我欠你的都还了!”
“你还的是我救你的恩,欠的是把我千刀万剐的情!”
这话一出口,他立即转过头去。
不过在之前那一秒,我已经看到了泪光。
激烈的情绪被一把大锤重重地钉在地上,死得很扁平。
我在地上,他在门口。
沉默对峙了很久。
“‘这个领域我就不涉猎了’,‘我不嫁。除非你能抛妻弃子,单独和我过。’,‘我先回去点一桌大餐,你早点打完快些回来,咱们好好补一餐’……”
良久,屋里又响起他冷冷的自嘲:“你骗得我团团转,一转头就扎进老四怀里。我后悔当时没杀了你。每天都在后悔。如果当时狠心让刀锋再偏一寸……”
……权贵就能草菅人命吗?一点法律意识都没有!
这次他没再给我解释(在他看来应该是狡辩)的机会。
嘭的一声巨响。
炕上的小桌几从我头顶飞过去,在地上砸的粉碎。
“起来,继续讲,讲不完不准走!”
我觉得这次再忤逆他,他真会把我掐死。
于是忍痛爬起来,先打开门,喊人送来两杯茶,收拾了一下破烂不堪的班房。
主要是让他们都看看我脸上的伤和屋里气势汹汹的十四。
别看关着门就胡乱猜。
好不容易快撇干净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给八卦嘴子们送素材。
半小时后,一切恢复原样,我和十四爷都平静下来,重新坐下来,从刚才被打断的地方继续。
不过前十分钟他明显还不在状况,拳头时不时咯吱咯吱得响,搞得我很紧张。
后面慢慢进入状态,但他接触政务较少,对基层的工农商业现状明显比较陌生,所以有的问题非常基础,甚至白目。
我不得不,不断举例给他讲解。
详尽的案例把他带到了另一个境界,中间他甚至不自觉地夸了我一句:怪不得弘明说你讲得比上书房的先生还好。
现在才发现吗?!
从前我给你上过那么多节几何课,你是一次也没认真听啊!
把马齐的奏章讲完,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
我们俩的肚子早就叫了好几次。
最后一句话讲完,他把奏章一推,一眼都没多看我,站起来就走。
“十四爷!”我下意识喊住他,想趁现在相对平静的状态化解我们之间的过节:“我没有骗过你,只骗过我自己。既然你现在已经拥有了幸福生活,不如好好珍惜……”
“你没资格替我释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前几日我为了尽快熟悉新职能,天天加班到深夜,各个部门都有灯火相伴。
今儿不知为何,大家都走得格外早,外面黑漆麻乌的。
有小太监给他打灯笼,我跟在后面蹭那一点微弱的光。
但不知是不是沉浸在思考中,他走得特别特别慢,慢到我饿得心发慌,走路跟鬼一样发飘。
原本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路,硬生生叫他走了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出了大门,一看到我的专属马车,再不管他,撒丫子就跑。
“大人!”
马车夫赶紧跳下车来迎我,手上还提了个别样的灯笼。
是荷花造型,上面画着飞天仙女,看上去特别漂亮。
“你的脸……”他面色一变,立即转头看向另一方向的十四爷。
“怎么是你?”我摇摇头,没有立即上车,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陈付氏前两天引荐给我的人才。
就是在我入狱期间,为我写歌功颂德文章,赚了三千两那个写手。
名字叫季广羽。
他长了一张大众脸,身材也偏瘦小,放在人群里一点儿也不出挑,所以我之前见了两次完全没记住。
不过,他第一次来见我的时候,带着那篇为我写的文章,确实很出彩。
我好奇地问他:“你怎么对我那么了解?”
当时他说,从我封官就对我产生了好奇,所以经常打探我的消息。
这个说辞没什么大毛病,毕竟我真的蛮有话题。
为防代笔,我和晓玲、靳驰、黄招娣一起考校了他的才华,都被他折服了。于是当场决定把他留下,帮着筹备《大清周报》。
我的车夫还是老徐头,就是之前四爷亲自为我挑选的那位。早晨就是他送我过来的,晚上换了人,我当然要问一问。
季广羽收回看向十四的目光,把灯笼朝我手里一递,勉强笑了笑:“今儿是七夕,其他人都过节去了,只剩我了。”
七夕吗?
垫脚一看,皇城外头灯光耀眼,仔细一听,果然人声鼎沸。
好吧。古代情人节……这么重要的节日,怪不得没人加班。
不过,让我震惊的是,“老徐头也过节去了?”
我怎么记着他是他鳏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