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尖锐的破空哨响从院墙外来,直奔牟巧儿,下一秒她闷哼一声,捂着左肩连退几步,痛得破口大骂,厉声呼唤达哈布,“你是死了还是耳朵里塞驴毛了,有刺客!快来保护大人!”
趁此功夫,刺客飞速退回院墙边,抓住上面的绳子,猴子一般利索地爬上去。
牟巧儿来不及追上去,随手抄起院子里一盆刚刚种下的白玉兰扔上去,精准砸中那个骑在墙头上的人。
咚!
刺客坠落,院墙外传来沉重的闷响。
这时候达哈布姗姗来迟。
牟巧儿急骂:“你个顺鸟,他逃到外院去了,你才来!你跟刺客一伙儿的吧?!”
达哈布被骂的一点脾气也没有,只问:“大人怎么样?”
牟巧儿一拍脑袋,慌道:“哟,还没看呢!”
达哈布大步朝我这里跑来,牟巧儿从后面追上锤了他一拳,“要看也是姐姐我看,你个爷们竟敢往大人闺房里闯,是不是不要命了?”
达哈布后知后觉地往后一退:“你快去。”
牟巧儿恨恨一跺脚:“你就站这儿不动了??真是个顺鸟,追出去抓刺客报官呐!”
往日机警伶俐的达哈布今天好像没睡醒似的,被她点了两次才拔腿朝外追去。
1717年6月27日 康熙五十七年五月十七日晴
又惊又吓,一夜没睡好,上班的时候昏昏沉沉。
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我开始怀疑自己穿错了衣裳,检查无误后又怀疑领子后面是不是夹了只袜子,或者头发又该染了,叫下属确认了一下并没有。
可问他大家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他却不说,装傻:“什么?哪有?我没发现啊。”
直到下午安欣扇着蒲扇来暗示我该买冰了,我问他:“副使可觉得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
没想到这一句话,把这老匹夫臊得满脸通红,扔下扇子落荒而逃。
过了十五分钟才回来捡。
然后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雍亲王回来了,现在就在宫里,你不知道?”
我一怔,手里原本转得无比丝滑的笔突然脱轨而飞。
一年期已经过了好几天,昨天我还在想,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来已经回来了啊。
人人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安欣帮我捡起来,意味深长地笑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全天下都知道,他是为你受了这一年磨难。之前在佛门清净之地,你不便去探望也就罢了,人家都回来了,再不去看看,难免显得……是吧?我刚打听过了,他已经见过皇上了,这会儿在永和宫。宫门下钥前肯定得出来。反正也快散值了,你现在就去他必经之路上守着吧。”
我扯了扯嘴角,故作淡定:“要去看的。找个合适的时机,去雍王府拜访岂不更好?”
安欣呵呵一笑:“也是,在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凭白给自己添是非。”
“这天儿越来越热了是吧?班房里坐不住,你早点回家吧。”他又扇起蒲扇。
“哎。”我应道:“明儿我叫人送冰来。”
当班房重新静下来,我脑子却一点也不清净。
腊月二十八那天,我给他写了那封信,犹如石沉大海,一点儿水花都没溅起来。
耿格格是四福晋处理的,跟他毫无关系。
宁六爷虽然死了,却死在了大年夜,而我的信是二十八送过去的,他根本不可能反应那么快。
这半年,十三爷再也没来找过我。
他应该看透了我的无情和虚伪,彻底放下了。
我觉得我也完全想开了,生活被工作填得满满当当,极少再想起他。
可是,一想到此刻他离我那么近,我就坐立难安。
‘小美终于死心了,她决定告诉姐姐,宁可变成泡沫,也不想活在唾骂中,终生惦记着一个放不下的人。’
过往的一切就像幻灯片,飞速从脑中略过,在我们最后一次交集处按下暂停键。
看到这个故事我臊得无地自容。
怎么那么无耻,这样明目张胆地哄骗他?
小美去见姐姐,是为了赴死,直到死,也没有放弃对王子的爱。
而我……他不可能看不出来,我的行为和她完全相反。
先是趁他离开,找借口奔赴澳门,在他不惜一切代价追来的时候,毫不留情地甩开他,在最该解释的时候选择沉默,每一个动作,都在表达决绝的割舍。
对他来说,应该叫背叛。
我们定情的那天,他曾说过,‘只要你不背叛我,哪怕有一天厌弃,我绝不纠缠,更不会迁怒于你。’
我不仅背叛,还欺骗……
他会不会黑化,把我朝死里整??
现在下跪还来得及吗??
不不不,他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只是我太心虚了——不管十四为我付出多少,我从来不觉得对不起他,因为我从未回应过他的感情,可对四爷,我真的很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