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闻声而动,眼手同步转过去。
嘭!
枪响的时候,枪头几乎顶着安德烈的脑袋。
这下死定了!
我下意识捂住眼睛。
片刻后,前方传来了安德烈嚣张的大笑:“懦夫,你不敢杀我。”
我惊诧万分地睁开眼,只见四爷还举着枪,枪头擦着安德烈的太阳穴,偏了不到一公分,还在冒烟。
“哈尼,你没事儿吧?”我努力朝前探身揪住他的衣角。该不是气得瞄不准了吧?
他将枪收起,转身来我的身边,刚才的戾气和杀气浑然不见,神态一派和煦淡然:“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功劳变成罪过。这个人,我不杀,任何人也别想杀。就是他自己,想死也死不成。”
我呆呆地点点头,他倒笑了下,调侃我道:“吓坏了?”
你这样比较吓人。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怕你被气昏过去!”
他拍拍我的肩,在我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悠哉道:“放心,除了你,没人有这么大本事。”
即便听不懂我们的话,安德烈的得意也没能持续太久。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现在充满防范。
或许他以为已经掌握了拿捏雍亲王的窍门,甚至连我也被误导了。
我甚至不清楚,四爷是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他,还是开最后一枪之前临时改变了主意,结果摆在这里,他摆脱了安德烈的情绪操控。
安德烈的境况从现在真正变得危险起来。
“不用问了,这把火应该是他自己放的。”四爷轻蔑地撇了他一眼,之后便朝我看来,“他就像田间地头上的牛粪,热乎乎一落地,苍蝇立即就围了上去。这些三教九流带他吃喝玩乐,无非想通过他巴结你或者恶心我。但他今天敢拿命来博,说明他不满足于此。”
我知道安德烈不甘居于人下。
他一直渴望权力,努力上进。在我刚到俄罗斯的时候,为了立功,他在我面前使出浑身解数。后来被我坑了一把遭到放逐,立即抛弃了原主沙皇,毫不犹豫地爬上了皇后的床。即便在床上也努力得令人叹服。
他不仅有野心,还有不断向上的韧性,而且没有道德下限,具备成为一代奸雄的基本素质,只是缺点运气。
不过,这一出苦肉计还真把我蒙住了。
四爷很享受我求知欲十足的眼神,抻了小片刻才为我解惑:“你现在深陷阴谋之中,千头万绪难理清,所以才看不透他。其实他恰恰就是瞅准时机趁火打劫,想学你在俄罗斯的经历,结交权臣甚至皇子。
不过,他什么身份都没有,连回本国的资格都不具备,谁能看得上他?他唯一的倚仗就是你。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就得通过你。
他和那些人天天厮混,不可能不知道你现在的遭遇,火烧俄罗斯馆,造成有人要害他的假象,赌的就是咱们现在腹背受敌,难免多虑。想得越多,越难看出他的真正目的,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最终,要么如他所愿,答应他的条件;此计不成,还能让别人看到他的能耐。就比如他口中那个‘年轻友善’的皇子!所以今天咱们要是拿他没办法,出了园子,就有人八抬大轿将他奉若上宾。”
他的能耐就是仗着‘丈夫’身份羞辱你?
别说,要是被政敌拿住做文章,还真挺糟心的。
要这么分析的话,从根本上解决这个威胁的办法只有一个:解除我和安德烈的‘婚姻’关系。
难道要办一场离婚典礼?
不行,太傻了。本来我可以冷处理,完全把他当成吉祥物束之高阁,时间久了人们就把他忘了,要真搞这么一出,相当于锤成事实婚姻了,那才难甩脱呢。
正想着,四爷忽然问:“之前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在说结论之前,我先跟他说了下,答应把安德烈带回来的背景。
安德烈几次想打断我们,没人理他。
“……自从在沙皇面前给他们打掩护后,他们每次私会都得带着我,我亲眼看着他们在那几个月里变得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叶卡捷琳娜把全部的热情都给了他。对此沙皇当然有所感觉,宰相也暗中筹划着杀掉这个潜在的对手。不过,叶卡捷琳娜最终还是说服了他,他向沙皇建议把安德烈赐给我。”
说到这里我主动认错:“其实当时我也被自己的野心蒙蔽了。因为在沙皇正式提出之前,叶卡捷琳娜就找到我,希望我能把安德烈带走。为此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太子因为谋反,被沙皇毒杀了!并暗示,宰相和沙皇的近卫军达成一致,会推举她上位。根据我自己的观察,这件事比较靠谱。于是,我决定送未来女沙皇一个人情。”
叶卡捷琳娜当然不会说这样的话,只是我既想让四爷明白安德烈的重要性,又不想让他觉得我不仅支持甚至胆子大到和叶卡捷琳娜一起图谋篡位——我想,这对于男人和皇帝来说,都是头号大忌,所以只能全推到叶皇头上。
宁可让他觉得我天真愚蠢,也不能种下一颗防备的种子。
四爷的表情难以形容。
觉得荒诞,又不得不信的那种矛盾挣扎特别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