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我后知后觉地摸了下,才发现泪水都已经流到脖子上了。
“怕死是人之常情,你的孝心甚慰朕怀。给大清留下一个苟延残喘却永远不死的皇帝,不如留下一个正当壮年的明君和一个身怀异能的贤臣。”
我已经呆了,除了流泪,什么都说不出来。
“今日之事,除了朕和你,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将来你还会不会面临同样的境遇,朕不敢保证。对于皇帝而言,责任高于一切。必要时,没有谁不可以被牺牲。不过,只要你忠君报国,像侍奉朕这样侍奉新君,朕可以赐你一道免死金牌。”
我花了一会儿功夫恢复平静,再次跪伏下去,朗声道:“微臣尽忠的是能任用贤臣、改革弊政的君主,微臣报效的,是大一统的华夏九州,倘若不是这样的君主和国家,死亦何惧。”
“朕给你选的,正是这样一位君主。在他治下,大清绝不会四分五裂,只会越来越强大。可他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弱点,令朕放心不下。”
说到这儿,他面色痛苦,发出干呕的声音。
“皇上……”我直起身子,忧心道:“要不要叫太医?”
他紧皱眉头,轻缓地摆了摆手。
片刻后才继续说道:“他为一个女人,父母妻儿和名利皆可舍,甚至不惜与天下人为敌,朕恐他连江山也拱手相让。”
经过刚才的惊吓,我已经皮实了。现在已经能平静地把问题抛回去:“皇上想让臣怎么做?”
他从袖中掏出一副卷轴。
我上前接过来,在他的示意下打开,这是一道圣旨,上面几句表彰了我的功绩,下面的结论是:封三等阿达哈哈番,特赐终身不嫁,若有后嗣,赐与母姓,不可入朝,不可留京。
这是防着我从前朝转后宫,凭子嗣窃取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啊。
不过倒正合我意。
有了这道圣旨,不管是四爷还是德妃都休想把我关到深宫里面!
我含泪叩首,发自肺腑地说道:“微臣对皇天后土、耶稣、佛祖和皇上起誓,忠君报国,绝无二心。倘若有不臣之心,或有想嫁人之意,必将受千刀万剐之苦,死后不入轮回,永无安宁。”
他闭着眼道:“朕还有一道旨意留给顾命大臣,若你遵循誓言,则可保你平安无忧,若你食言,下场比你应誓更惨。”
“微臣谨遵圣谕。”
他这才缓缓睁开眼,眼里有了些许温度,“不能听你叫声阿玛,朕亦深感遗憾。”
麻木的心再次轻颤。
在这一刻,从未感受过父爱的我,终于开始真切地为这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父亲感到悲伤。
1721年12月20日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晴
从我获封爵位,四爷是继位者基本成了共识。
至今还不肯面对现实的,都是故意扭曲事实,蓄谋篡夺大位的野心家。
其中九爷、十爷及其门人叫嚣得最狠,不过畅春园门口已经没人响应他们了。
因为从昨天起,康熙的呕吐之症愈发严峻,张廷玉和马齐被宣召入园,人人都猜测,皇上已将传位诏书交给他们。
这两人从进去就没再出来,和我一样。
没人可以将康熙的身体状况传出去。
不过我能想象,京城各路兵马一定都在枕戈待旦。
四爷和十三爷肯定夜不能寐,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八爷党的动向。
昨晚,皇上上吐下泻,龙床上一片污秽,人也一度陷入昏迷。
张廷玉和马齐商量是否该传四爷入园,一个觉得应该叫,一个觉得应该等皇上恢复神智再问一句。
他们两个无法达成一致,便去问隆科多,隆科多只做皇上的传声器,其他时候一概做哑巴。
于是他们又来找我。
我以半个医生的身份告诉他们,皇上现在的症状怕是胸痹(心梗)的前兆,若发作就是一眨眼的事儿,到时候再去传召就晚了。若有皇子在宫外兴兵,京城就危险了。应该立即将他们召集到畅春园,统一看管。
马齐叫来太医,一问果然有这个可能,立即让张廷玉拟旨。若有抗旨不来者,按谋逆罪论处。
于是今日凌晨,所有皇子都来到了畅春园,跪在清溪书屋外面。
隆科多穿着黄马褂,带领一群侍卫将这里团团围住。
“皇阿玛,您到底把大位传给八哥还是十四弟,您倒是亲口跟我们说一声啊!”九爷、十爷一直嚷嚷着要见皇上,并撺掇年少的阿哥们一起哭嚎,马齐和张廷玉再三劝告他们小点声。
只要他们一站起来往前冲,御前侍卫就会横刀在前,冷冰冰道:“请爷别为难奴才。”
八爷于是将矛头对准了我,轻飘飘开口道:“皇阿玛怎么可能只见儿媳妇,却不见儿子?马中堂,张中堂你们糊涂了吗?”
十三爷冷笑道:“八哥,你这话说的没道理。宣召秋童的旨意是送到通政司的,皇阿玛见的是通政司副使,不是什么儿媳妇。”
九爷扯着嗓子喊:“她只是个没名没份的姘妇,当然不配称为皇阿玛的儿媳妇。自小上书房的先生们就教我们尊礼重教,平时我看到她都是强忍着恶心,没想到到了这时候,还得见这个不三不四的人,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