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齐和张廷玉不住擦眼,感慨道:“皇上对阿哥们的关怀疼爱,臣等自愧不如。”
阿哥们伏泣一片。
四爷哭道:“是儿臣不孝,没能为皇阿玛多分忧解难,儿臣有罪啊!”
诚亲王亦哭道:“父子相亲的画面如今还历历在目,皇阿玛是世上最好的父亲,这辈子能当您的儿子,是儿臣十世积来的福气。儿臣身为兄长,没能约束好弟弟们,请皇阿玛责罚。”
八爷捅了捅九爷十爷的后背,他们不情不愿地表态:“儿臣知错了,请皇阿玛保重身体,往后儿臣再不惹您烦忧。”
“便是你们想,恐怕也没机会了。”康熙力一松,整个人往后仰去。
“皇阿玛!”四爷赶紧拖住他的后背,将他再次扶正。
他急促地喘了几下,忽然大声道:“雍亲王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宗祧、经纶帝业,朕晏架后,著其继朕登基!”
说完,他两眼一闭,软绵绵倒在四爷身上。
时间好像被暂停了。
屋子里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我脑子里轰然一炸,空白无声。
就这样了?康熙时代就这样结束了?雍正时代就这样到来了?
太不真实了。
片刻之后,排山倒海般的哭声乍然响起,慢慢将我拉回现实。
马齐张廷玉,还有屋外的侍卫,全都跪倒,痛哭不已。
“刚才皇阿玛说什么?传位给谁?”
哭声中忽然出现一道极不和谐的声音。
是九爷。
他已经站起来,状若疯癫地质问大家:“是八爷还是十四爷,我没听清,谁听清了?”
十爷也豁然站起来:“我听清了,是老十四胤禵。”
“胡说!是雍亲王,雍亲王,就是雍亲王!”二十三大声反驳。
十爷抬手就要打,被十三爷抓住了手腕。
马齐道:“两位皇子请节哀,名分已定,皇上亲口说的,在场每个人,甚至连外面的侍卫都听的清清楚楚,继位者乃雍亲王。”
八爷箕坐在地上,冷笑道:“可我们也看得清清楚楚,刚才皇阿玛要躺下休息,被雍亲王用利器抵住后背威胁,这才骤然发声。”
“荒谬!”四爷将两手往前一伸,质问道:“哪儿来的利器?”
“来人,搜搜老四把利器藏哪儿了!”九爷高声叫道:“谁能搜出来,便是为大行皇帝报仇的第一功臣!”
关在宗人府那几年,他一定恨极了四爷,也恨极了我。
作为宠妃的儿子,他这辈子可能只在我们身上吃过亏,所以不惜粉身碎骨也要争。
可惜这时候不可能有人响应他。
他便亲自往四爷身上扑。
张廷玉大喊:“保护皇上!”
门口两个御前侍卫迅速冲进来,十爷混不吝地往前一挡:“我看谁敢对皇子动手!”
十三爷在其身后喝道:“我敢!”
说罢又往他膝窝处踹了一脚,十爷狼狈地扑倒在地。
另一边,御前侍卫也已将九爷拿住,问四爷:“该如何处置,请皇上吩咐。”
“别急着巴结,他还是不是皇上呢!”八爷冷笑道:“四哥,你不会连个诏书都没混上吧?这样可没法跟文武百官及后世交代。”
话音才落,隆科多捧着金匣踏进门来,“大行皇帝遗诏到。”
所有人再次跪倒。
“雍亲王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隆科多念完,将其递给马齐:“请马中堂、张中堂查验。”
马齐、张廷玉看完纷纷点头:“是大行皇帝笔迹,印玺为真。”
他二人将遗诏送至四爷手中,四爷捧在胸前泪如泉涌,痛哭道:“皇阿玛不仅是世间最好的父亲,更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帝王,他将此重担交给我,我怎及他万一……”
诚亲王道:“请皇上节哀,保重龙体。”
接着转身对众人道:“大行皇帝授命于雍亲王,名分已定,我等当行大礼!”
说罢带头跪下,其余人纷纷跟着下跪。
八爷箕坐不动,九爷和十爷站着不动。
我的膝盖刚要触碰地面,忽然被人拖住双臂。
“你就别跪了。”四爷红着眼睛将我拉到一旁,“这几日你忧惧疲惫,憔悴得不像话,现在大局已定,你可安心回去休息了。等我处理好这里的事儿就回去陪你。”
我习惯性点头,转瞬间意识到不对:“这样不行,你现在是皇上了,我不跪于礼不合,他们三个更……”
他摇头打断我:“我是皇上,我说了算。这点小事儿不难处理,你信不信我?”
从前他是雍亲王的时候,承诺我的事儿就没有办不到的。现在成了皇上,还有什么能难倒他的?
在畅春园这三天,我不再为继位而忧心,反而因为回顾与康熙打交道的经历,充分认识到了帝王的无情和无奈,深深担心四爷变成雍正后会不会和从前判若两人。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想过我们会走这么远。
到了今天,我们已把对方当成相伴一生的伴侣,再说退回纯粹的君臣关系是不切实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