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年前与我在致美斋同桌吃饭的人,也纷纷被调离礼部,最好的一个去了天津,却从文转武,成了专门巡查水旱灾区的宣抚使。
不用想,肯定是十四干的,这个公报私仇的混蛋!
我去过贝勒府,可贝勒府的大门再也不肯为我开放。
我又去了雍王府,雍亲王亦避而不见……我知道,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去留根本不值得他操心。
月中,杨猛无奈出京南下。这一去几千里,归期不知。
除了承诺帮他照顾好玉梅姐弟,及他瘫痪在床的妻子,我什么也做不了。
他敬我一杯酒,洒泪城门,叹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秋官,既然世事难料,那就不要为一时的困难折腰,坚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无愧于心即是最好的结局。”
我这个人,恰恰就是这样的性格,不肯服输,越困难越想办成。
之后,我又想了很多办法。
譬如将满月打扮的干净齐整,让他自己去敲学堂的门;甚至试图重金贿赂某个家里很穷的先生,可惜还是低估了文人的团结,这些学堂早就串通一气!
我们不死心,一家一家的尝试,今天这是最后一家,可惜结局和预想的无差。
“总会有办法的。”我拍了拍满月的肩膀,勉强笑道:“大不了我亲自教你!”
说完这句,脑中叮得一声!仿佛闹铃响起,叫醒了沉睡的大脑,我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钻牛角尖了!
为什么非要学四书五经呢?这都什么年代了,儒学能救国吗?起码在满人的统治下不能!
我让满月上学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让他出人头地,而是让他开阔眼界和胸襟,长本事为社会做贡献!
这一个月以来的憋屈由此迎风而散!
我心中豁然开朗,拉着朗世宁和满月快步往回走:“走,回东堂!以后我教你数学、法语,郎世宁教你绘画,罗怀中教你医学,戴唯德教你天文学,杜德美教你化学,你就争当中国的达芬奇!”
朗世宁开怀道:“你终于想通了,我早就想提醒你,只是怕你误会我看不起中国的文化。”
满月明显兴致不高,看起来对这些学科并不感兴趣。
在国人眼中,这些都属于旁门左道,只有儒学才是真正的学问,只有科考才是正经出路。
但他还是不忍心让我失望,蔫巴巴地问:“谁是达芬奇?”
夕阳下,我兴奋地同他讲着,“达·芬奇是一个意大利人,他学识渊博,擅长绘画、雕刻、发明、建筑,通晓数学、生物学、物理学、天文学、地质学等学科,是人类历史上少见的全才。他没有做过官,但他所学所长,推动了很多学科的巨大进步,给世人乃至后世几百年的未来人留下了无尽宝藏!”
满月想了又想,还是很迷茫。他没读过书,只能从浅薄的见闻中寻找类比:“像唐伯虎那样的吗?”
“不,大约相当于春秋时期的墨子,南北朝时期的祖冲之,北宋的沈括,以及前朝的宋应星。”我正要列举达芬奇的具体成就,身边一辆匆匆驶过的马车忽然停下,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车窗里,微笑着招呼我:“秋大人,步履匆匆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说来也巧,我和瓜尔佳叶兰偶遇了好几次,也搭了几次顺风车,没想到今天又遇上了。
我凑近同她打了招呼,笑道:“今儿不能坐你的车了,有朋友一起。”
郭络罗家的马车自然不是谁都能坐的,我总不能把朗世宁和满月扔在这儿。
叶兰看了看朗世宁,又看了眼满月,揶揄道:“这俩,没事?”
我尴尬地揉了揉眉心。
十四驱逐礼部官员的行为,使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致美斋事件’又被挖了出来,尤其在贵族阶层,传的沸沸扬扬。
其实所谓的‘尊师’也就只有平民相信,权贵阶层里,谁都知道教廷把我送给十四的意图,所以十四才不能接受我的出走行为。
对他来说,这叫‘夺妻’之丑,是权威和尊严被双双碾压的耻辱。
前几日,九贝勒名下最红火的商号起火了,价值万两的囤货烧的一干二净,据说就是他干的。
九贝勒气势汹汹地找上门,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扔出来。连充当说客的十贝勒也被泼了一身茶。
据说,是因为九贝勒无意间嘲笑了他一句,但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九贝勒的生母——宜妃,朝中广泛流传她对我封官起了很大作用。
几个当初讨伐我最多的文官因为各种各样的小事儿被言官追着骂,有一个老大臣生怕晚节不保,竟提前致仕还乡了。
雍亲王也间接遭了害,对他争权至关重要的下属,四川巡抚年羹尧,因为一个骗子,被革职了!
说起来根本不叫事,这个骗子冒充三皇子诚亲王的亲信,在全国各地招摇撞骗,到了四川,年羹尧好吃好喝得供着,给银子给马匹,好好送走,转头就被人举报了。
中间不知十四怎么操作的,反正很快骗子被问斩,年羹尧被革职留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