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姑妈的事告一段落,她闲在倚月阁,再也没理由拖下去。
否则,心里像是背着千斤重的巨石,成日喘不上气。
此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她怕他不高兴,所以迟迟不说。
可他是侯爷的亲弟弟,待到她与侯爷成亲,要喝一杯喜酒。
到了那时,他知道真相,一怒之下砸场子也未可知。
林知雀犹豫再三,踌躇不决,理清思绪后咬紧牙关,吩咐桂枝道:
“我去趟竹风院,天黑前没回来,你就带人找我。”
这段时日,她与裴言渊时常见面,多少有几分了解。
这家伙冷漠疏离,性子不定,行事狠厉果决,说一不二。
心情好的时候,待人自然和风细雨,可若是心有不悦,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可不想成为后者。
毕竟活到现在已是不易,婚约尚未履行,绝不能出什么意外,必须谨慎些才行。
林知雀心不在焉地更衣梳妆,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出门。
*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竹风院,刚要抬手叩门,却发现门一推就开了。
嘉树石像般守在门边,一看见她就兴奋地跳起来,连招呼都来不及打,拽着她在石凳上坐下。
此时,裴言渊脸色冷淡地斟茶,眸光布满阴云般暗沉,身侧只有大聪明相伴。
“多日未见,二公子可好?”
林知雀小心翼翼开口,紧张地攥着衣角,瞥见活泼可爱的白团子才放松些,一把捧在掌心,反复揉搓,笑道:
“它又胖了,想必是二公子悉心照料。”
裴言渊一言不发,依然沉着脸色,余光扫过她一如既往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不过,他的目光落在她怀中的大聪明身上,不悦地压下唇角,淡淡转头。
原来她也知道,他们许久未见了。
还以为她被别的男人勾走了魂,把竹风院忘了呢。
但是,既然她心里有数,来了却只知道抱着笨鸟。
不知坐得离他近些,也不知主动解释几句。
裴言渊越想越心烦,几不可查地冷哼一声,嘲讽道:
“它能吃能睡,自然胖成这样。”
倒是那回,嘉树去倚月阁求见,她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尽管知道是气话,他也想到了应对之策,可还是难免烦闷。
长夜漫漫,他睡得还不如一只鸟。
思及此,裴言渊面无表情地起身,把大聪明从她怀中提溜出来,果断丢回笼子里。
其实,那次他仍觉得有些异样,心底压抑至今,想亲口质问她。
但是转念一想,是他不给承诺在先,似乎没资格怪她,终究没有说话。
气氛沉默下来,林知雀无奈地看着大聪明,轻咳一声挺起脊梁,暗中搓着手指,道:
“那个......我有事同你说。”
闻言,裴言渊蓦然抬眸,薄唇微张,墨色眸中翻涌风云。
她甚少如此郑重,定是有极其要紧的事儿。
兴许是一项决定,抑或是纠结良久,下定决心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上回是赌气,想与他断绝关联,难不成今日真要如此吗?
他呼吸不禁短促深沉,思绪有一瞬的错乱,剑眉紧紧拧起。
这姑娘之所以这样,只是他没有许诺罢了,而他眼下正要让她安心。
若是她先开口,他无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她还会以为,他的承诺太过草率,皆是拿来糊弄她的。
“是吗?正巧,我也有事要说。”
裴言渊趁她还未说出口,立即接了话,想打住她的念头。
他尾音上扬,似乎带着轻佻,又好似为了掩盖什么,俊容郑重其事。
“哦哦,那好。”
林知雀怔了一下,乖顺地应声,暗自为能够再拖一会儿庆幸,颔首道:
“二公子,你先说吧。”
这话正和他心意,裴言渊勾起唇角,满意地应了一声,张口便要许诺婚约。
可他忽而顾及到,这姑娘懵懂单纯,没什么心眼。
当初她隐瞒身份,隐藏爱慕,殊不知他早已看破。
如今直呼姓名,戳破心思,恐怕她会羞怯退缩,还觉得他在玩弄她的感情。
裴言渊欲言又止,硬生生压下提起来的心脏,敛起浮上期待的眸光,故意不看她,若无其事道:
“你是哪家的姑娘?”
话音未落,林知雀心头一紧,诧异地扬起面容,局促地咬着唇瓣。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他早已发现端倪了吗?
她刚想坦白真相,被他这么一问,反倒不知该怎么说了。
见她面露难色,许久没有回答,裴言渊并不意外,浅笑着把目光挪到她的面容上。
这姑娘最初就谎报名字,现在他问得这么直白,定然不肯承认。
他郑重地斟酌,想与她好好解释,把复杂的局势、身世的仇怨,和他的考量说清楚。
但是,成王败寇,何等凶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赌上性命,至死不悔,可她是无辜的,不能被他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