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落在林知雀眼中,却好似刀架在脖子上,逼着她喝下毒药,吓得后背发凉。
话音未落,席间所有目光都投射到他们身上,满含质疑与探究,不明白林知雀为何如此反常。
甚至有人喝得半醉,失了分寸,跟在裴言昭后面起哄,拿他们的婚约开玩笑。
林知雀势单力薄,没有底气与这些豪门勋爵辩解,无助地望着裴言昭,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与世家子弟站在一起,看好戏般轻快悠闲,亦是不理解她的苦衷。
“侯、侯爷恕罪,您亲酿的酒水,定是好东西。”
林知雀磕磕巴巴地开口,不敢当众驳侯爷的面子,只能干笑着恭维。
她反应迟钝,嘴巴也笨,话说出口蓦然发现,简直是自断后路。
既然称赞侯爷的酒是好东西,那为何她不喝呢?
这会无端惹人猜忌,毕竟几乎无人会滴酒不沾,连喝一口都做不到。
她自以为重要的习性,其实根本无人在意,也得不到他们的尊重。
思及此,林知雀心底酸涩发苦,万般无奈地环视四周,死死屏住呼吸,仰起头就要灌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在了她的杯口。
裴言渊利落地起身,众目睽睽之下,三两步行至她的身后,掌心将杯口盖得严实,沉声道:
“不想喝就不要勉强,我替你。”
林知雀诧异地抬眸,脑袋只到他的心口,仰起小脸望着他的俊容。
这家伙看上去波澜不惊,可脸色阴沉晦暗,似是蒙上一层夜雾,眉心紧紧拧起,长睫遮蔽的眼底闪过几丝厉色。
她感激地朝他颔首,莞尔一笑,算作谢过好意,依然狠下心灌下酒水。
这么多人在场,她若是真让裴言渊替酒,便是当众打了侯爷的脸。
最要紧的事,会给这家伙带来麻烦,为她的抵抗付出代价。
林知雀自知不该如此,也不会如此,咬牙将青梅酒一饮而尽。
热辣的酒味刺激着喉咙,她忍不住掩唇咳嗽,小脸都皱在一起,泛上两片红晕,衬得脸庞娇俏清媚。
裴言昭心满意足地欣赏,眸中带着得逞的快意,终于引开众人的主意,继续吃喝玩乐。
咳嗽声愈发压抑,酒水侵袭口腔,林知雀用帕子擦拭嘴角,被迫回味舌尖上的味道,忽而奇怪地蹙眉。
出乎意料地,青梅酒没有想象中的酸涩,反而十分甜腻。
那股甜味掺杂在辛辣中,强行盖住原本的酸涩,却长驱直入般冲击味蕾与身心。
林知雀一阵恍惚,踉跄着回到原位,险些一个没坐稳,从席间跌落下去。
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如同坐在波涛汹涌的船舱内晃荡,幻化出一个个重叠的影子,耳畔的声音也变得尖锐,全神贯注才能听清楚。
裴言渊未曾走远,发现她状态不对,索性坐在下席陪她,低声道:
“如果太酸太涩,可以用糖水压一压。”
闻言,林知雀困惑地甩着脑袋,咂嘴品味余下的滋味,喃喃道:
“不......不是呀,这明明是甜的。”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用尽所有力气,再也支撑不住,晕乎乎地抵着脑瓜,趴在桌子上起不来。
裴言渊怀疑地挑起眉峰,低头抿了一口,反复品尝许久,神色愈发凝重。
他味觉并未丧失,更不可能有误,这酒根本就是酸涩发苦。
哪怕不论个人评判,只要稍作思忖,谁会相信青梅酒是甜的?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侧眸望着林知雀红得滴血的脸颊,目光又落在瓷白的酒盏上。
刹那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好似想到了什么。
他呼吸乱了一下,顾不得席间宾客,长臂伸向林知雀,想带着她先行离开。
然而,裴言昭先他一步,明目张胆地指着林知雀,开玩笑一般,说道:
“难怪林姑娘不肯喝,原来这么容易醉,快些扶下去歇息!”
还未说完,千帆约定好似的应声,迅疾地捞起林知雀,拖着她离开宴席。
那动作紧迫粗暴,丝毫不怜香惜玉,只想尽快往前赶。
不像是搀着娇弱女子,而是带走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讲究。
裴言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底的揣测愈发坚定,轻蔑厌弃地看着兄长,紧紧攥住指节。
他当即想把莺莺夺回来,但压下冲动的心绪,冷静思量一下,终究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未曾发觉。
裴言昭计划得逞,彻底放下心来,殷切地招待宾客,喝得更加痛快了。
众人皆有醉意,嘈杂地说笑玩闹,无人注意到此事的异样。
裴言渊眸色幽深,所有结交应酬的念想都消失殆尽,眼前只有软绵绵被拖走的身影。
他扫视一周,瞧着兄长被人团团簇拥,注意不到他的存在,悄然闪身离开。
*
出了前厅,裴言渊循着踪迹,一路跟到了偏僻小径上
林知雀走得跌跌撞撞,还十分不肯配合,让她往东偏往西,哼哼唧唧地嘀咕着什么。
他们走得很慢,千帆不停地四下观察,生怕被人发现,使劲推着她往前,好几回险些推倒。